文/本报记者 赵磊 片/本报记者 孙国祥

    年仅20岁的卜峰琴从寒亭嫁到淄博沂源中庄镇的一个山村，刚刚生活六年以后，她就匆匆结束这段婚姻，并向当地法院起诉离婚。

    24年过去了，离婚的事情并没有下文，如今已经50岁的卜峰琴却在一次车祸住院后，忽然发现自己的户口“消失”了。

    9月22日，一通来自当地人民法院的电话，打到卜峰琴的家中……

    嫁入临市小山村

    在潍坊寒亭区卜家庄子，未出嫁的卜峰琴就在庄子附近打工，绣得一手好花，心灵手巧、面容俊俏。

    那个时候，卜父在寒亭区毛家埠的一个砖厂工作，厂中一名男青年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到卜父家中玩耍。时间长了，男青年就和卜峰琴接触认识，对方的年龄仅比她大一岁。

    两人谈起恋爱，男青年想带着卜峰琴回老家。不经事的卜峰琴一直听别人说“出门好”，也就没有想太多，同意了崔的想法。1981年，男青年将卜峰琴领回了老家，淄博市沂源县中庄乡的一个山村。

    卜峰琴回忆说，山区家庭很困难，她们结婚的时候没有意识，也没请客，她就是图丈夫人好，对她好才去的。

    然而，就像卜峰琴说的那样，在结婚的头一年，丈夫确实对她很好。虽然并不富裕，但卜峰琴的生活，也算是幸福的。

    在结婚的第二年，卜峰琴为丈夫生下了一个男孩，小名长春。

    卜峰琴记得，就在那一年，丈夫帮着卜峰琴将户口迁到了他们生活的那个小山村。

    右手疾病惹的祸

    原本以为，也许就这么平淡而幸福的继续下去，可在生下孩子的第五个月，卜峰琴的生活却发生180度的转变。

    早在未嫁之时，卜峰琴就时常感觉到右手不得劲，会一阵一阵的疼。卜峰琴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跟丈夫说，自己不能干重活。

    未曾想，右手的小毛病，会在生完孩子之后，变得越加严重。卜峰琴的右手总是伸不直，于是也没法拿着农具下地干活。她去医院检查，右手的病情原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卜峰琴觉得，就是因为右手的病，丈夫开始嫌疑不能下地干活的自己，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不好，丈夫甚至动上了拳脚。

    幸福生活骤然大变，卜峰琴还是为了孩子强忍了五年。五年里，大队书记曾经多次到她家中调解，在她的印象里，一切并没有好转。

    1986年阴历9月27日一早，卜峰琴喊着丈夫吃饭时，丈夫一脚踹开饭锅。

    “我在村里，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孩子还这么小，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终于，在那一次，卜峰琴忍无可忍，准备领着长春回家。

    在临出门时，丈夫一把拉过儿子，却放任卜峰琴离开，竟然还问她2000元钱。

    乞讨回家四天三夜

    “我当时走的时候，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走了四白天三夜，到了十月初一傍黑天才到家。”卜峰琴说，她先后换了六趟车才回家。

    “我看着年轻人穿着皮鞋、磕着瓜子，应该挺有钱，我就上去说说我的情况，想要点钱。人家就拿眼一斜我，意思就是你这么年轻还出来乞讨。我就害怕后退。”

    还是一些老人，看着卜峰琴可怜，给她三五块钱，凑了一些以后，卜峰琴才能坐一趟车。因为钱不够，只能坐车走一段，再下车乞讨。

    晚上，卜峰琴在车站里面睡觉，却被人撵了出来。因为饿，卜峰琴到饭店准备吃别人剩下的饭菜，但是被服务员一瞪眼，她觉得丢人又走开了。

    一天，卜峰琴无助地蹲在地上。一个老汉看她可怜，帮她买了车票，顺路一起回了潍坊。

    下车之后，卜峰琴身上只有两毛五分钱，她看到路边有买粽子的，就上去说，自己实在没钱了，想两毛五买一个粽子。小贩没有卖给她。

    值得庆幸的是，在坐上去寒亭的汽车时，售票员看她可怜，没有收钱。

    到了寒亭，已经整整饿了四天三夜的卜峰琴，跑着回到了娘家。

    母亲问她：“你怎么回家了？孩子呢？”听到母亲的话，卜峰琴一下就哭了。

    卜峰琴是慢慢地挪到床上的，小声地让母亲帮她弄点粥喝，然后就一下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等一觉醒来时，卜峰琴突然发现，自己原本正常的左手也麻木异常。

    她从此落下了病根。双手全部蜷缩得非常厉害，双腿也伸不直、弯不下，一直疼痛不已。

    在卜峰琴回娘家的三个月里，丈夫一直没有联系过离家出走的她，没有电话、没有电报、没有信件，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

    到了那一年的腊月，丈夫第一次到卜家庄找到卜峰琴，并且表示忏悔，想要接着她回家过年。然而，已经彻底死心的她死活不肯答应。

    好心人扶持12年

    从回到娘家之后，卜峰琴的病情就越来越严重，类风湿性关节炎一直折磨着她。

    1999年，卜峰琴的生活又一次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寒亭区朱里街办陶里村的王绍政，平时做木工为生。一次，他去卜峰琴家中做饭桌，见到了卜峰琴的病情。

    说起王绍政来，也是他们村里有名的善人。当然，这个“善”并不是乐善好施的善，而是心善的善。其实王绍政家中非但不能算富，反而是数得上的贫困。

    王绍政家中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大。为了让弟弟们娶媳妇，他拼命工作，但是也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看到卜峰琴的情况，就找来一本老医书，从上面找到一个治疗类风湿性关节炎的偏方。因为没钱，王绍政只能自己去山中采草药，然后给她治疗。

    日复一日，卜峰琴也被王绍政的善良感动，同时，草药也确实管用，虽然没法根治病情，却能缓解卜峰琴的疼痛。

    卜峰琴从此就经常住在王绍政家治病，而王绍政也经常出去打工，挣的钱，倒是有大半都花在卜峰琴的病上。

    卜峰琴的双手一直伸不直，吃饭的时候都是用叉子。“前两年她能弯的比较大，现在越来越弯不下，我就又给叉子后面加了一节。”王绍政说。

    平时，卜峰琴洗脸、梳头、穿鞋，都是王绍政在旁伺候。两人从此互相扶持，这一过就是12年。

    等了24年的离婚

    在卜峰琴回家后，丈夫又带着村里的大队书记和妇女主任，两次赶到她家，试图劝说她回去。见到卜峰琴始终不肯松口，当时的大队书记告诉她，她跟丈夫还没有离婚，那就不能再结婚。要离婚，也必须去丈夫所在的山村办理。

    等了一年之后，卜峰琴向沂源县人民法院起诉申请离婚。“当时，法院的判决是准予离婚，到时听候传唤。”卜峰琴说。

    这一等，就是24年，迟迟没有消息。

    期间，卜峰琴曾经寄过十多封信去，但不知什么原因，信件都被退回。

    “我怕一直打电话一直写信人家会烦，就没敢再去找。再说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卜峰琴说，后来法院只是说，当时并没有判决离婚，也就是说，她还没有离婚。

    卜峰琴和王绍政虽然想重新组成家庭，无奈之前的婚姻一直没法结束，两人只能苦苦等候。

    三年前，儿子过来看望卜峰琴，也说起父亲在他8岁那年就又找了一个妻子。

    丈夫的那位妻子说，她已经跟卜峰琴的丈夫结婚20多年，登过记也领了结婚证。她知道卜峰琴这个人，是丈夫的前妻，两人已经离婚了。

    还在等待着幸福

    在2009年和2010年，卜峰琴先后两次遭遇车祸，花费三、四万元。对于一个在农村都算的上贫困的“家庭”，却是雪上加霜。卜峰琴想要办理医保，能够减轻一下负担，有热心人也帮助她申请残疾人补助。

    然而，卜峰琴先后去办理医保和申请残疾补助时，却因为没有身份证而无法办理。“我打电话去中庄镇派出所，但是那边说没有我的户口。

    婚姻关系应该还在丈夫所在的中庄镇，可户口却没有了。

    卜峰琴十分不解。生活的困苦已经让她不堪重负，现在却面临着更大的困难。

    “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我就像个黑暗人。”卜峰琴说，“已经过了快25年了，下一个25年我就钻土了，却连个家也没有。”

    9月22日，卜峰琴在家中接到了自称沂源县人民法院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询问她关于当年离婚的事情。

    法院工作人员也弄不清户口消失的原因，他们问卜峰琴结婚证的事，卜峰琴说她自己没有。简短的对话后，对方说随后还要联系，就挂断了电话。

    卜峰琴还在等，等待着自己的身份明确的那一天，等待着自己期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