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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隐隐于钱
  • 2011年12月26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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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庸武侠经典《天龙八部》里有两个高手:北乔峰,南慕容;乾隆年间的中国有两个才子:北纪昀,南大昕。纪昀就是纪晓岚,他生在河北;大昕就是钱大昕,他生在江南。
  纪晓岚名气大,在小说、评书和热播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可谓妇孺皆知。钱大昕名气小,不过在学术界,无论知名度还是文化底蕴,都在纪晓岚之上。连陈寅恪那么博学的人,都对钱大昕佩服得不得了,称其为“清代史家第一人”。钱钟书先生也是钱大昕的忠实粉丝,小说《围城》里赵辛楣的名字其实就是源于钱大昕——钱大昕字辛楣。
  钱大昕是江苏人,生在江苏农村。他爸叫钱桂发,是个穷秀才,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县城买套房子,让家人摆脱贫苦单调的农村生活,可是因为缺钱,始终没能如愿。到钱大昕这一辈,兄弟几个刻苦学习,先后考中进士,做了官,有了积蓄,都在城里安了家,完成了父亲的心愿。
  在兄弟几人当中,钱大昕是最有出息的,他二十五岁就进京做官,四十六岁入上书房,主持过两次会试和四个省的乡试,做过乾隆第十二个儿子的老师,乾隆还赐给他一套宅子,位于北京最繁华的地段。
  前面说,钱大昕的父亲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梦想能在城里买房;而钱大昕跟父亲刚好相反,他在北京住了几十年,感觉太吵、太累、太浮躁,梦想能去村里隐居。为了圆自己的隐居梦,钱大昕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回到江苏老家,在嘉定县城的郊区,一个被田野、水塘和猪栏三面环绕的地方,买下一个农家小院。也就是说,从钱桂发到钱大昕,父子两代分别代表了两种居住理想,一种理想是农村人的,想甩开荒凉走向繁华;一种理想是城里人的,想逃离喧闹寻找安静。
  就我们现代人而言,这两种居住理想有待商榷。住在农村尤其是小山村,茅屋深藏人不见,数声鸡犬夕阳中,确实安静,可是交通不便,通讯不便,购物不便,总之只有安静,没有便利。住在城市尤其是大都市,便利是便利了,生活节奏又太快,经车过马常无数,扫地焚香日再三,闹得脑瓜疼,便利又成了负担。要想鱼与熊掌可以兼得,最好学袁世凯,房子建在农村,可是斥巨资修一条公路过去,汽车开进开出非常方便;或者学英国哲学家边沁,住在英国首都最喧闹的街区,住宅四周却是大片的花园,鲜花层层叠叠,把他跟闹市隔开。
  拿钱大昕父子跟袁世凯和边沁比,我更羡慕后面两位。只是有个小问题:要想学袁世凯给自己的农村住宅修一条公路,或者学边沁给自己的都市住宅辟一座花园,都需要非常非常有钱。古人常说“大隐隐于市”,现在看来,也许是“大隐隐于钱”才对。
  李开周,职业撰稿人,编剧,专栏作家,著有《千年楼市》、《食在宋朝》、《祖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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