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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气之究
谁还写春联?
  • 2012年01月10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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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村里出了不少大学生,也有几个在读研究生。知识分子多了,可老百姓心目中的文人却没有了,再也没有写春联的人了。现在,那些搬到楼上居住的人家,只在防盗门上贴一个福字,连春联也要退休了。
  □刘同来 
 
  在时间的另一端,年冒着寒风,跌跌撞撞地向我们走来。
  在这一头,人们也开始准备迎接年的到来。衣食住行,人生四大件,“衣”是备年事务中最挠头的,令家庭主妇们颇费脑筋。按照传统习俗,过年了,万象更新,一身新衣是必须的。我们这里,农村的乡亲们,还得准备春联及香烛等祭品。
  史传五代的孟昶写了第一副春联,但还是木质的“桃符”。直到宋代,才用纸书写。经朱元璋亲自提倡,过年贴春联渐沿袭成俗。在我看来,贴春联是过年的最大标识,犹如杏花村的酒旗,一看新春联就知道年已来到。在我们村里,男主人早早把大门用黑漆油一遍,黑亮亮的,溅射着白光。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九就贴上春联。红底黑字,强烈对比,看的时间一长,眼前一片金色,任何魑魅魍魉必望之却步。像一枚巨大的阳文印章,钤在大门上。对联纸是大红的,那是一团燃烧的火,在冬日里灰暗的背景之上,醒目耀眼,霍霍有声。
  “腊月二十四,家家写大字”,真正拿得起毛笔的,一个村里只有那么几个,在乡亲们看来他们就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文化人了,平时的红白喜事也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一到过年,他们就更“吃香”了,请写春联的排成了队。我村里就有这么一位,当时在小学当教师,写的一手柳体字,功力深厚,直追古人。等到学校放寒假了,他就开始为乡亲们义务写春联了。我夹着父亲给备好的纸,到学校排号。办公室里生着炉子,暖暖的。地上摆满了已写好待干的春联,红红的一片,在彩排着年的气息。
  终于要给我写了,我赶快铺开纸,狠命摇晃墨汁瓶,倒在碗里,再放在炉子上温一温。片刻,几缕热气袅袅升起,墨香也氤氲开来。老师提笔,饱蘸墨汁,屏气运笔,一气呵成。我连忙双手托起,轻轻放到地上晾干,生怕酣畅的大字跑了墨,减几分美丽的容颜。记得那时写的多是领袖的诗词,“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等,那时人们还不知道发家致富,只觉得老师写什么都好,贴上门就会漾起一片浓浓的春意。
  记不清从哪一年开始,人们不再请人写对联了。现在一踏入腊月的门槛,集市上就已经开始卖春联了。庄稼人对春联、香烛依旧敬畏如初,买春联不能说“买”,而说“请”。集市的一角被辟为春联专卖区,卖者大清早来到市上,占据有利地形,搭起展示春联的架子。卖春联的有数十家之多,一排排的鳞次栉比,像红色的五线谱,我在集市上徘徊着,挑选自己喜欢的春联。请人写已成为过去时,现在连春联纸也已无处可寻。也固执地要它守身如玉。我在集市上踯躅良久,只见满眼的珠光宝气,贵夫人般魅惑地挑逗。几乎所有的春联都是套版印刷的,金色的大字,无一例外的“大发财源”“八方进宝”“富贵满堂”“日进斗金”之类。“福”字更是穷尽变化,有镂空的,浮雕的,配以美元大钞的,财神含笑授予的……我只想要那种黑色的“福”,干净地在红色的大地上巍然屹立,灼灼升腾。可这么一个小愿望,也已成了海市蜃楼——只能想象它在另一端的美丽。
  我认识一个卖春联的,他向我透露,贩卖春联利润很大,所有的春联都是从淄博、临沂那一带趸过来的。那里的家庭作坊,冬季里昼夜不停地开机印刷。也有写黑字的,先印出空心字,雇人或全家动手,小心地用黑漆填涂——丰满,圆润,没有一丝的飞白,看不出笔痕,个个富态颟顸,没有个性。改成统一制式的春联,整齐划一,秩序井然。
  村里几个能写春联的人已经老矣,笔已尘封多年,或许他们偶尔拂去上面的尘土和蛛网,会再现当年的荣光。这些年,村里出了不少大学生,也有几个在读研究生。知识分子多了,可老百姓心目中的文人却没有了,再也没有写春联的人了。现在,那些搬到楼上居住的人家,只在防盗门上贴一个福字,连春联也要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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