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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读随笔】
文人与书籍
  • 2012年04月0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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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鲁霞

  托马斯·卡莱尔(1795-1881)为十九世纪英国文坛巨擘。对于书籍的诞生,他给与了不能再高的评价:“人在世界上所能做的,或能创造的东西中,最重要、最奇妙和最有价值的,就是人们称之为书的这种东西了!”他甚至认为,即使印刷术问世的意义也不能与之相比,因为印刷术的出现只是书写的必然结果,是一种技术和工具。
  在书籍出现以前,人类的传播方式是原始的面对面的口头传播、人际传播。比如一位传教士传教,四处奔波,受众有限,内容无法保存,效果可想而知。书籍的问世,使事情完全改观。“一本书的作者,他已经不是作为一个传道者在某个教区、某个时间内向人们进行布道,而是向任何时间和任何地区的所有人布道。”卡莱尔的《论英雄、英雄崇拜和历史上的英雄业绩》一书,汇集了他在1840年的六次讲演,今天读来仍仿佛置身于他当时演讲的现场,完全没有时空的阻隔。书籍神奇地把过去和现在弥合在了一起,如同一场穿越剧。
  卡莱尔认为,书籍不仅奇妙,关键是最有价值的创造。书籍的价值不在于设计印刷的精美,而在于记载着文人的思想、闪耀着智慧的光辉。因此,在文人和书籍之间,书籍的作者——身负教士般使命的文人——才是根本,他们是书籍的价值所在,没有他们,再多再漂亮的书籍也是垃圾。
  在《论英雄、英雄崇拜和历史上的英雄业绩》一书中,卡莱尔论述了历史上的11位英雄人物,并将英雄划分为神明英雄(奥丁)、先知英雄(穆罕默德)、诗人英雄(但丁、莎士比亚)、教士英雄(路德、诺克斯)、文人英雄(约翰逊、卢梭、彭斯)、帝王英雄(克伦威尔、拿破仑)等六种类型。六类英雄中帝王只为一类,11位英雄人物中帝王只占两位。这显示了卡莱尔独特的英雄观。卡莱尔笔下的神明、先知、诗人、教士可以统称为文人英雄,他们是全书的重点;即使对帝王英雄,卡莱尔也是不谈业绩,只论“心地”。
  卡莱尔的英雄观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在青梅煮酒时论出的英雄,总是与权力和武力联系在一起,要不就是张艺谋电影《英雄》中的“英雄”。卡莱尔笔下的英雄与精神世界紧密相关,是人类精神世界中的大者、伟者。他们没有权力甚至常常遭受权力的打压,他们没有千军万马可运筹,只是在辽阔的精神世界自由驰骋,他们深信自己的职责和使命如同听从“宇宙”和“神”的召唤,他们以自己的精神创造力引领着一代又一代芸芸众生。正因为如此,卡莱尔坚持,文人在现代社会中的地位“至高无上”,作用“无法估量”,“目前世界上一切教士、贵族和统治阶级中,没有哪个阶级,就其重要性来说,可以与书籍的作者这种教士阶层相伦比”。
  受德国哲学家费希特的影响,卡莱尔的思想弥漫着神秘、超验的气氛。费希特认为,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所看到和接触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或感觉现象,在所有这些表面东西的内部存在着他们的本质,对这种本质或神圣的世界理念,大多数人是认识不到的,而“文人出世主要是为他自己,也是为别人指明这种神圣理念”。与卡莱尔一样,费希特把文人、学者也称为先知。
  作为先知、教士的文人英雄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卡莱尔认为,不过真诚而已。所谓真诚,包括对真理的追求和对信仰的坚守,真诚看似简单,做到却非易事。马丁·路德时的教会,奢靡、伪善到了极致。教徒花钱买了教会的赦罪券就真的可以赦免自己的罪行吗?路德认为,这不是真的。他对教皇说:“你称之为赦罪券的东西,不过是破布制的蘸了墨水的纸片,是毫无用处的东西,类似的东西都是骗人的。”求真绝非易事,坚持更为困难。面对几近被杀的迫害,路德宁死也不做真理的叛徒。路德本来只是出于真诚而就事论事,绝没有想到掀起一场改变世界历史的宗教改革运动,但运动终因他的真诚发生了——起因竟如此简单。
  真诚是近乎宗教般的情感,是文人英雄的精神特质,也是对书籍作者的最基本要求。在卡莱尔看来,书籍几近圣物,甚至就是我们的“教堂”,“各种书籍的作者,在现代国家中实际上是起着牧师的作用”。无论如何,书籍的作者不能丧失真诚,否则,用什么去感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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