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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写人生
顺从
  • 2012年04月1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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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伟
新房装修好了,心里高兴,却一直未能入住,将近两年了。
  这两年一直忙,或在祖国的花团锦簇处流连,不及其余。忙也不晓得是忙些什么,按长沙的俚语,称这种人浮于事为“假忙子忙”。人一生其实大多时间是在假忙子忙,因创造不出价值来。创造不出价值,于社会是无用,于自己是浪费。流连风景是我私心的爱好,有瘾,因风景使我忘记现实,美对丑总是遮蔽。从某种意义来讲,风景皆是虚假的,如七彩霓虹,如海市蜃楼。这两年里有差不多一半的时间,我是在这里那里的山水间游走。
  人不走动会老去,房子不住亦会旧。有天我进去一看,天啊,我再也不敢把这房子叫做新房。厅室各处,屋角皆结了蛛网,窗子一片朦胧,灰尘则是一步一个脚印。回来就跟老婆同志汇报,老婆就冷冷地笑,“叫你搬你不搬!”遂商量,决定梅雨季节一过就乔迁。老婆说,还有窗帘要买,还差一张茶案,还有……家里事便是这样那样,永远有的你忙,虽然可能是假忙子忙。
  但是,老婆同志有天从外头回来,忽然就说新房那边一定要装暖气,态度极坚决。装暖气的事装修之前就商议过,当时是说要装,亦跑了好几处卖水暖设备的商家,最后否决是因有几位朋友皆劝我不要装,理由一是地球变暖,冬天变短,长沙这样的地方,没几天好冷的,装了,多半闲置,是水泊梁山上的吴用(无用)。二是装水暖走管道,有后患,万一时间久了发生渗漏,必很麻烦。又举例说谁谁谁,家里就这样,管子埋在墙体里,漏水,后果很不堪。一想有道理,放弃,然后客厅里装了一个大功率的空调。现在老婆兴起,一定要装,是因她到她朋友家打牌,那几日倒春寒,极冷,人家装了燃气水暖,极是温暖。“咦呀,那真是舒服,比吹空调要舒服得多!”遂决定效仿。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房子已装修好了,事先没有装暖气的设计,就只能装明管,穿墙打洞,极是麻烦,而且会破坏装修效果。我于是同老婆商量,先搬进去再说,如果觉得空调确实不舒服,来年再装如何?反正也是走明管。老婆说不行,住进去了再搞,越发麻烦,要搞就现在搞。我说那要搞就你来搞,我不管,随你。她生气道:你不搞我搞,我反正要暖气。女人就这样,纯粹是一根筋。好吧,你装,我袖手旁观。
  女人不但一根筋,而且说干就干,第二日便找水暖商家去量房,量完房叫他们拿方案跟预算。回来哼一句,说,动手了呵我。我说好好好,你忙你忙。她又道,不要你管,我来搞,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搞不动事是啵?我说哪里哪里,你能干起来没有哪个比得上。老婆回道:你的意思是我平时不能干是啵?我说哪里哪里,你能干是几十年一贯制。她于是笑,仰头,神往有暖气的冬天,虽然冬天刚刚过去。
  商家量完房,交给工程部的人,工程部的人又亲自去新房那边实地查看,然后做了实施方案,过几日就来动工。我虽然说了不管,但终于还是放心不下。不是不相信老婆同志的能力,是家里头的事我作壁上观也太不像话,再说吧,顺从老婆,是上帝安排给男人的天职。
  我下楼,发动车子,朝新房那边开,沿着湘江大道。天气好,天上有云跟风筝。我暗暗高兴,老婆不晓得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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