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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的秘史”、“当代中国文学的里程碑”——
长篇小说《白鹿原》节选
  • 2012年10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 【PDF版】
  《白鹿原》(纪念出版20周年精装典藏版) 陈忠实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2年8月出版
  《白鹿原》因其尖锐的历史政治观点及大胆的性爱描述,曾在竞选第四届茅盾文学奖前进行过一定程度的编辑和删减。据人民文学出版社前副总编辑何启治(《白鹿原》首版编辑)回忆,当时评委会负责人打电话给陈忠实,转述了一些评委要求他进一步修订作品的意见。这些意见主要认为:书中关于政治斗争的若干描写可能引起误解,应以适当方式予以廓清;另外,一些与表现思想主题无关的较直露的性描写应加以修改。对此,陈忠实对《白鹿原》进行了适当删改。
  为纪念《白鹿原》出版发行二十周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隆重推出“《白鹿原》出版20周年珍藏纪念版”,以1993年初版本为底本,首次增补了陈忠实写作的“《白鹿原》创作手记”,并附有作者创作时期的珍贵照片和手稿图片,此外电影《白鹿原》美术设计还为本书提供了多幅精美插图。
  一场异常的年馑降临到白鹿原上。饥馑是由旱灾酿成的。干旱自古就是原上最常见最普通的灾情,或轻或重几乎年年都在发生,不足为奇。通常的旱象多发生在五六七三个月,一般到八月秋雨连绵就结束了,主要是伏旱,对于秋末播种夏初收获的青稞大麦扁豆豌豆小麦危害不大,凭着夏季这一料稳妥的收成,白鹿原才繁衍着一个个稠密的村庄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这年的干旱来得早,实际是从春末夏初就开始的,麦子上场以后,依然是一天接着一天一月连着一月炸红的天气;割过麦子的麦茬地里,土地被暴烈的日头晒得炸开镢把儿宽的口子,谷子包谷黑豆红豆种不下去。有人怀着侥幸心理在干燥的黄土里撒下谷种,迟早一场雨,谷苗就冒出来了,早稻迟谷,谷子又耐旱;然而他们押的老宝落空了,扒开犁沟儿,捡起谷粒在手心捻搓一下,全成了酥酥的灰色粉末儿。田野里满眼都是被晒得闪闪发亮的麦茬子,犁铧插不进铁板似的地皮,钢刃铁锨也踏扎不下去,强性人狠着心聚着劲扎翻土地,却撬断了锨把儿。旱象一直延续下去,持续不降的高温热得人日夜汗流不止喘息难定。村里的涝池只剩下池心有一洼墨绿色的臭水,孩子们仍然在泥水里浆洗,不几天就完全干涸了。旱象一直僵持到八月十五中秋节日。这是播种冬小麦的节令。人们无心赏月无心吃团圆饼,全都陷入慌恐之中了。白鹿原的官路上,频频轰响着伐神取水的火铳,涌过披着蓑衣戴着柳条雨帽的人流。白鹿村的乡民纷纷嚷嚷起来,白嘉轩心里也急了毛躁了,让二儿子孝武在村巷里敲锣告示:伐神取水,每户一升。
  白鹿村西头有一座关帝庙俗称老爷庙,敬奉着关公关老爷。关羽升天后主动请求司管人间风雨为民赐福,村村寨寨无论大小都修建着一座关帝庙;原上自古顺应西风雨,因之关帝庙一律坐落在村子的西首。白鹿村的老爷庙是一座五间宽的高大宽敞的大殿,东西两面墙壁上彩绘着关羽戎马倥偬光明磊落的一生中的几个光辉篇章:桃园结义单刀赴会刮骨疗毒出五关斩六将等;而正殿上坐着的司管风雨的关老爷的雕塑,面颜红润黑髯如漆明目皓齿神态安详慈善如佛。庙宇四周是三四亩地的一片空园,一株株合抱粗的柏树标志着庙宇的历史。庙前的那棵槐树才是村庄的历史标志,经过无数人的手臂的度量,无论手臂长短,量出的结果都是七搂八拃零三指头。槐树早已空心,里头可以同时藏住三个躲避暴雨袭击的行路人;枝叶却依然郁郁葱葱,粗大的树枝伸出几十步远,巨大的树冠浓密的树阴笼罩着整个庙宇的屋脊,形成一派凝聚不散的仙气神韵。
  白嘉轩跪在槐树下,眼前是常年支在槐树下废弃的青石碾盘,蜡架上插着拳头粗的大红蜡烛蹿起半尺高的火苗儿,香炉里的紫香稠如谷苗,专司烧纸的人把一张张金黄的黄表纸连连不断扔进瓦盆里,香蜡纸表燃烧的呛人的气味弥漫在燥热的庙场上;他的身后,跪倒着白鹿村十二岁往上的全部男人,有的头戴柳条雨帽身披蓑衣,有的赤裸着膀子,木雕泥塑似的跪伏在大太阳下一动不动。碾盘的一侧置放着一张方桌,另一侧临时盘起一个大火炉,三个精壮小伙只穿一件短裤,轮流扯拉着一只半人高的特大号风箱,火焰在阳光里像万千欢舞的精灵,火炉烘烧着三只铁铧和几支钢钎儿。锣鼓家伙在大殿里头敲着。一个伐马角的小伙子从庙门里奔跃而出,跃上方桌。锣鼓家伙班子也跟随出来,在方桌周围继续上劲地敲着。侍守火炉的人用铁钳夹住一只烧成金黄色的铁铧送到方桌跟前,伐马角的小伙拈来一张黄表纸衬在手心去接铁铧,那黄表纸呼啦一下就变成灰白的纸灰,小伙尖叫一声从方桌上跌滚下来,被接应的人搀扶走了。第二个马角从庙里奔到槐树下,一只脚刚跨上方桌沿儿就仰面栽倒下来。第三个马角和头一个如出一辙,刚抓住铁铧就从方桌上跌翻下去。锣鼓家伙班子第四次从庙里送到祭台上来的马角是鹿子霖,他跳上方桌时浑身扭着,双臂也扭着舞着,大口吹出很响的气浪;他一把抓住递到脸前的铁铧,手心里的黄表纸完好无损;当他再去接一支筷子粗细的钢钎时,从桌上落马跳下了。白嘉轩霍的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膝头上沾着两坨黄土佝偻着腰走进了老爷庙的大门。
  白孝武监守在大殿里,看见父亲走进门来,迎上前企图劝他出去。白嘉轩一甩手走到关公神像跟前,点燃三支香插进香炉,作揖长拜之后就跪伏下去一动不动。他的周围跪倒了一大片男人,等待神灵通传自己。锣鼓家伙更加来劲地爆响起来,在庙堂里嗡成一片,香蜡纸表的气味令人窒息。白嘉轩起初觉得鼻膜涩疼,随之变得清香扑鼻,再后来就嗅不出任何气味了;锣鼓家伙的喧嚣充耳不闻,只见那些鼓手锣手家伙手使劲地挥动着胳膊,却敲不出一丝声响来,大殿里变得异常清静;他觉得手足和身躯渐渐变得轻如一张黄表纸,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胸腔里残留着凡人浊气,需要张大嘴巴连续呼吐出去;那一瞬间似乎是最后一口污浊的胸气喷吐出来,他就从关公坐像前的砖地上轻轻地弹了起来,弹出了庙门。人们看见,佝偻着腰的族长从正殿大门奔跃出来时,像一只追袭兔子的狗;他奔到槐树下,双掌往桌面上一按就跳上了方桌,大吼一声:“吾乃西海黑乌梢!”他拈起一张黄表纸,一把抓住递上来的刚出炉的淡黄透亮的铁铧,紧紧攥在掌心,在头顶从左向右舞摆三匝,又从右到左摆舞三匝,掷下地去,那黄表纸呼啦一下烧成粉灰。他用左手再接住一根红亮亮的钢钎儿,“啊”地大吼一声,扑哧一响,从左腮穿到右腮,冒起一股皮肉焦灼的黑烟,狗似的佝偻着的腰杆端戳戳直立起来。槐树下的庙场上,锣鼓家伙敲得震天价响,九杆火药铳子(九月)连连爆炸,跪伏在庙场土地上的男人们一齐舞扭起来,疯癫般反复吼诵着:“关老爷,菩萨心;黑乌梢,现真身,清风细雨救黎民……”侍候守护马角的人,连忙取出备当的一根两头系着小环的皮带,把两只小环套住穿通两腮的钢钎儿,吊套在头顶,恰如骡马口中的嚼铁。白嘉轩被众人扶上抬架,八个人抬着,绕在他头上身上的黄绸飘飘扬扬。火铳先导,锣鼓垫后,浩浩荡荡朝西南部的山岭奔去。所过村庄,鸣炮接应,敲锣打鼓以壮声威,腾起威武悲壮的气势。
  走进秦岭峪口,沿着一条越走越窄的山路绕着山梁行进,路边的青草被络绎不绝的取水的人马踩踏倒地,拓宽了道路。天麻麻黑时,白嘉轩和他的族人村民终于走到黑龙潭了。潭约一丈见方,深不可测,蓝幽幽的潭水平静不兴,上无来水,下不泄流,黑龙潭是从地下连通东海西海南海北海的一只海眼,四海龙王每年都通过这条通道到山里来聚会。潭的四周全部是砏崖青石,西边凸出前扑的石崖上,稳稳当当蹲踞着一座铁铸的独庙,铁顶铁墙浑然一体,没有谁能解释这铁庙是在崖上就地铸成的,还是在平原上铸成以后抬上崖顶的。锣鼓家伙围着潭沿敲着,火药铳子又是九声连响,人们择地而跪,一律面对铁庙。白嘉轩早从抬架上下来走到潭边,口咬嚼钎把住上边抖下来的绳索,脚踩石壁上的凹窝爬上崖头,一步一拜一个长揖一个响头,一直磕进铁庙,点蜡烧香焚表。四面铁壁上铸塑着四条龙,白嘉轩面对西边铁壁叩拜在地:“弟子黑乌梢拜见求水。”就连叩三个响头,从腰里解下一只细脖儿瓷罐,在燃烧着的香蜡纸表里绕过三匝,退出铁庙,用细绳吊放到潭里漂着。白嘉轩背对铁庙,其余的人也都一律改换拜跪方向背向水潭。锣鼓家伙也收了场,不准说话不准咳嗽不准放屁,一片屏声敛息的肃穆气氛,等待西海龙王赐舍给西海黑乌梢珍贵的水。星全以后,交过夜半,山里梢林掀起了一阵骚啸,静跪在地的人全都冻得抖抖嗦嗦牙齿磕碰,猛然听得潭里传出“咕咚”一声水响。白嘉轩朗声诵道:“龙王爷恩德恩德恩德!”跪伏在地的人一齐跳起来,丢弃了头上的柳条雨帽和蓑衣,把身上的衣裤鞋袜全部剥光,表示他们全都是海中水族是龙王爷的兵勇,围着龙潭跳起来蹦起来唱起来:“龙王爷,菩萨心;舍下水,救黎民……”铳声震撼静寂的山谷,铁铸独庙发出铮铮嗡嗡的回声,锣鼓家伙再次敲起来。白嘉轩抽动绳子从潭里吊起瓷罐,抱在怀中,众人把摆在铁庙里的供品,用细面做成的各种水果和油炸的麻花馓子一齐抛进潭中。
  ……
  这一年的春节新年是孝文所能记得的最暗淡无趣的一个新年,白鹿原上远远近近的大村小寨,听不到锣鼓听不见喧闹只听得零三碎四的几声炮响。正月初一晌午,孝文到白鹿镇的馍铺里买了五个白生生的罐罐儿馍,蹲在馍铺的台阶上吃了,向馍铺掌柜讨了一壶酽茶喝了,算是自己给自己过了个年。孝文吃罢又挑了五个揣进怀里,绕道白鹿村后巷朝村子东头走去。村巷里男男女女拖着孩子往祠堂汇集,饥馑之年也不能少了给祖宗点一炷香叩三个响头。孝文走进小娥的窑门就嘘声嗔气地说:“妹子过年好,哥给你拜年来了!”小娥正在案板上揉面团回过头说:“你心里想妹子了嘴里可说是给妹子拜年!拜年拿的啥礼物?”“你把哥的好心冤屈咧!”孝文从怀里掏出一个又一个点着红花的罐罐馍,摆到案板上说,“人家到祠堂拜祖宗哩!全村就剩下咱俩舍娃子天不收地不管,咱俩你拜我我拜你过个团圆年!”“这么说哥你坐火炕上等着——”小娥笑了,“妹子给你擀碱面浇臊子。”“臊子面香着哩等一会儿再篅。”孝文说,“我已经篅饱了。你也先篅个馍压压饥。咱先弄一回,哥想死你咧!”“不成不成我手上沾着面!”小娥摇头。“又不用手……”孝文把小娥抱离案板走向火炕……
  孝文对第一次在小娥身上能够做到得心应手的事记忆难泯。那是在他挨过刺刷抽打之后一个半月的一天后晌,第一次走出街门就端直走进田小娥的窑洞。小娥一惊一愣:“你大白天到我这儿来不怕人看见?”白孝文说:“过去怕人看见现在不怕了,谁爱看就看。”小娥这时候才回过神儿来问他伤势好了没有,捋起袖子看他胳膊解开胸扣儿看他的胸脯。孝文揽住她的腰凌空把她托起来放到炕上,动手解她的偏襟纽扣儿:“哥在炕上躺了个半月啥也不想,就一门儿心思想着你这一对儿白鹁鸽儿。”小娥像蛇一样紧紧缠抱着孝文,泪花婆娑口齿喃喃着:“好哥哩你到底伤得咋个象况……我不得见又不得问……妹子心疼你都快要疯了……”小娥说着,突然翻起身来,双手捧住孝文的脸颊,惊诧地问:“哥?你今日……行了?”孝文得意地抹一抹脖子上的细汗:“这下你再不笑话我是蜡做的矛子了吧!”俩人被这个奇异的变化鼓舞着走向欢乐的峰巅。自从破烂砖瓦窑开始一直到被捆到祠堂槐树上示众,他都无法克服解开裤带不行了勒上裤子又行了的奇怪的痼疾,今天才第一回在小娥面前显示了自己的强大和雄健。小娥仍然解不开好奇:“过去到底咋么着是那个怪样子?今日个咋么着一下就行了好了?”孝文嘲笑说:“过去要脸就是那个怪样子,而今不要脸了就是这个样子,不要脸了就像个男人的样子了!”太阳光从窑垴塄坎上移到树梢上,直到窑里完全黑暗下来,俩人都没有离开火炕,一次又一次走向欢愉的峰巅,一次又一次从峰巅跌下舒悦的谷底,随之又酝酿着再一次登峰造极……
  小娥从炕上下来勒好棉裤,在瓦盆里洗着手,回眸对躺在火炕上的孝文说:“哥?今日个过年,你没忘妹子,妹子也没忘你,你给妹子送了五个罐罐儿馍,你猜妹子给你留着个啥好的?”孝文不在乎地说:“肉包子肉丸子臊子面不是?不稀罕!我就稀罕捉你那一对儿白鹁鸽儿!”小娥说:“保你稀罕!搁平常我不给你,今日个过年才叫你享一回福……你等着,等我擀好面,咱俩吃了长寿面再给你。”孝文一骨碌从炕上跳下来,精光着身子抱住小娥,冻得直抖:“你倒说得我躺不住了,快拿出来让我看是啥好玩意儿?”小娥无奈又爬上炕,从窑窝里摸出一杆烟枪来说:“你今日个尝一口,保准过个好年。”孝文看见油光油亮的烟枪不禁一愣,接过那滑腻的紫黑色的烟管指尖上感到冰凉,脑子忽然浮出姑父朱先生授课时慷慨陈词的面孔,那个永远保持着平和敦厚仪容的朱先生讲到禁烟时就失了常态。小娥在他面前半倚躺着,撕开一层油纸,用细铁钎挑起一块膏状的鸦片在三个指头间揉搓,然后就按到烟枪眼儿上说:“等等,我给你点灯。妹子今日个服侍你过个好年。”连着让孝文吸了三个泡儿,小娥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孝文的肩膀:“好好睡。妹子给你擀面去。”
  孝文躺着,渐渐开始幻化,手臂舒展了腿脚轻捷如燕了,心头似有一缕不尽的柔风漫过去再拂过来,头脑里除去了一切生活的负累,似有无数的鲜花绿叶露珠滚动。案板上咯噔咯噔擀面杖的响声节奏明朗,小娥伸出胳膊推着擀杖前进又弯着手臂把擀杖拉回案边的动作像是舞蹈。他轻轻一纵就坐起来穿好衣裤,自告奋勇地坐到灶下的柴墩上拉起风箱,快活地说:“妹子你擀面我烧锅,咱俩今日个过个夫妻年。”小娥欢蹦蹦地在案板上玩着擀杖,偌大的面叶一会儿卷到擀杖上,一会儿又像挥舞一面旗子似的从擀杖上摊开到案板上,她勒着围裙的腰即使穿着棉裤也不显臃肿,丰满的胸脯随着擀面的动作微微颤着,浑圆的臀部也微微颤着。孝文忍不住嘻嘻地说:“哎呀妹子我又想了……”小娥说:“你是瓜娃子得了哪一窍?不看我正切面哩!”说着,把切好的细面拢到木盘里托起来,放到锅台上,看看锅里气儿上来了,就推出锅盖,哗啦一声把面条撒进滚水里,又伸过胳膊拉上锅盖。这当儿,她的优美干练的动作撩拨得孝文忍俊不住,一只手拉着风箱杆儿,左手从下边揪住裤脚猛力往下一抻,棉裤哗地一下褪过膝盖,伸手抱住她按倒在灶下的麦秸上。小娥急了:“哎呀面焖煳到锅里咧!”孝文说:“让它煳去!”小娥说:“而今粮食敢糟蹋?”孝文说:“一碗面不算个啥!”小娥无意损伤孝文的兴致,仰躺在灶间麦秸上,一手抚着孝文的脸,另一只手拉着风箱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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