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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4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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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简 和温吞男初见,是在教学楼的楼道里。她抱着几本书从自习室出来,望着走廊的地板上自己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影子孤芳自赏。“同学……我想跟你认识一下。”循声望去,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还没等她回过神,他已经开始介绍自己,班级、姓名、出生年月……慢条斯理、温温吞吞,背书一样地刻板和严格。她觉得好笑,反问他:“认识我?干吗?”他答:“我觉得你挺文雅的。”“文雅。”她对这个过于书面的评价感到古怪而奇特,不由得瞟了他一眼,却也有了几秒钟的定格——夕阳从西窗远远地射进来,温吞男微长的黄头发软软地打着卷,长长的睫毛在金色的余晖里忽闪忽闪,有一种让人恍惚的漂亮。 于是,他们“认识”了。对这个颇文艺范儿的开头,她感觉很惬意,可惜后来发现他的浪漫也仅限于此。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望着她时,虽然柔情万缕,嘴上说的,却都是些家常市井的体己话,比如今天学会了做好吃的软炸里脊、明天买了件漂亮的羽绒马甲……无非是要把纤纤瘦瘦的她喂胖裹暖,一味地体贴敦厚,对她的种种“文雅”却带着隔了代沟似的宽恕,像看一个小疯子。 她渐渐地疲沓了,她宁可他有点变化、有点血性,也让爱情有点起伏,老这么温吞水似的波澜不惊,让人兴味索然。她开始故意找茬,无缘无故地把桌子上的书本一股脑打落到地上,有点歇斯底里。他怔怔地看着,一脸的疑惑和疼惜:“你这是怎么了?”轻轻叹一口气:“别生气,回头又该胃疼了。”然后蹲下身,一本一本捡起来,整齐地码好,摆在桌子上。她的心却乱了,因为,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只是想激怒他,让他也能血气上涌,像模像样地“爷们儿”一回。 最后,她使出了最后一张底牌。她约他出来见面,摆出一张臭脸来要分手,原因很简单:我爱上某某了——是最直截了当的亮剑,连一点顾全脸面的婉转都没有。其实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抱着希望的,甚至跟自己打了个赌:只要他火了、怒了,大声骂她一顿,她就会立刻靠在他背上,小猫一样乖乖地说:我以后不折腾了。或者,很江湖气地跟他来一个响亮的击掌:“这才像个爷们儿,就喜欢你这样!”可他,依然是温吞吞地叹了口气:“你想好了吗?要是想好了非去找他,我等你三年。三年里你要想回来,我随时都在。” 她感到一种绝望的愤怒,仿佛自己是可有可无的,连结尾都落进了绵软无力的俗套。“你是一汪温吞水,而我要的,是大海。”她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算是对过往的恋情盖棺论定。他不明白,也不好问,就那样在冷风里久久地站着,束手无策,疑惑不解。 为了心里的那片“海”,她照着言情小说的章法一路寻寻觅觅、披荆斩棘,临了却凄凄惨惨戚戚,身心俱疲。 四年后再见他,他已经是个准爸爸——他永远是按照设定的程序运行,三年的等待期满后,老老实实相亲,循规蹈矩结婚,按部就班地准备当爸爸。她问他:“要有孩子了,高兴吗?”他答:“还可以吧。总归是又多了一个称谓嘛。”仿佛为人父母的意义也仅限于此。虽然并没有晒幸福,可还是拦不住她的内伤——到底已然是别人的丈夫,她没份儿了。 这么一想,心里居然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忧伤。身子一软,脑袋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对这个细节全然没有准备,明显有点心猿意马,嘴上却说:“走吧,再呆下去……我怕咱俩弄出什么事儿来。” 她悻悻地直起身,一颗心仿佛扑通一声掉到地上。他果然是个可靠的人,坚贞、守信、宽容,面对诱惑不越雷池一步。然而这个可靠的人,已经不能再去依靠了,但她依然愿意在心里有这样一个珍藏——他确实不是波澜壮阔却喜怒无常的大海;他是寂寥的世道里,一轮不言不语也不即不离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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