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 人
2016年10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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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袁蒙沂
  盖屋、凿石要请石匠;做桌椅门窗需请木匠;打把锄头、铁锨得找铁匠。石匠、木匠和铁匠,是以前农村的三大吃香行当。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在我们这儿,这三“匠”家喻户晓、赫赫有名,谁家都用得着。垒墙上梁、红事白事、翻地垦荒,总要与他们打几回交道。
  乡亲们盖屋不用砖头,去山上找片大石头岭,请来几个石匠,十天半月就把巨石化整为零,破凿修整成一块块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小石料。
  那时候,我们村有几个石匠。他们每人背一个长方体的木头箱子。箱里放着长长短短的钎子和大小不等的铁锤。钎子分普通钎子和楔子,铁锤分大锤、二锤和手锤。二锤约六七斤到十多斤重,大锤则十几斤到几十斤重。平时破石、凿石,靠的就是这些工具。
  破石前,先在心里粗略作个谋划,整块大石大体得破成多少小块,预计沿着哪个方向、哪条线路裂开合适。谋划妥当,就一手拿钎子一手拿锤头,在预定的裂线上开凿起来。锤头对准钎子柄部,一锤一锤敲砸上去,拿钎子的手密切配合着敲打,将握着的钎子有规律地一抬一转,往复循环下去。钎子尖部对着石头表面,紧贴着,蹦跳着,就像在寒风中跳芭蕾舞的脚尖,每移动一下,都惊起碎石点点、石粉一撮。石槽开到差不多拇指大小,换个位置沿着规划的裂线再开另一处。都开好后,楔子就登场了。楔子是一种短钎子,个头短粗,尖部齐钝,属钎子中的小矮墩,专门用于大石破小或开裂石缝。
  破山凿石,一般都选在晚秋、冬季和早春。这个时间恰好农闲。被乡亲们请去,一日三餐伺候好了,石匠们干活就特别卖力。那时和现在不同,去乡亲家帮忙除了管几顿饭,什么都不拿。但能成为石匠组的一员,一冬天多省家里几顿饭,就是一种莫大的满足和自豪。这种“荣耀”令很多妻子满心欢喜,嘴上不说心里念叨:咱男人,有出息。
  记忆中,亲友里没有几个正儿八经的石匠。不过,当木匠的倒有几位。我小姑父和几位表叔就是木匠。那时的木匠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想当木匠,得先拜师。师傅愿意收,也还不能算是入行了。起初几年,跟着师傅学徒非常辛苦,杂活、脏活、累活,都得抢着干。如果干活不仔细、手脚不勤快,或者稍微懒惰怠慢了点儿,师傅一不高兴,当众劈头盖脸训斥一顿那是轻的,有时连饭都不让吃。
  那时候,农村盖房都不买门窗,也没有现在这些铝合金和塑钢门窗。需要做门窗、木梯、木床、书橱、菜橱时,就得请木匠。木匠们每人拥有一个和石匠差不多的工具箱,里面刨子、大小锯、斧头、大锛小锛、墨线盒等一应俱全。晒干的那些圆滚滚的粗树干,经他们锯的锯、锛的锛、刨的刨、凿的凿,小半天工夫,几乎不用铁钉和木胶之类,就变成了一扇扇漂亮工整的门窗和书橱、菜橱。
  木匠中有些水平高的,做出的门窗橱床不仅线条流畅、结实耐用,其美观度也堪与市场上那些工艺品媲美。现在农村翻盖新房,门窗橱床到处可以买到,样式品种齐全,价格也不贵,真正请木匠师傅做的,已经不多了。
  与石匠和木匠比,对我们来说,铁匠就“神秘”多了。只有镢头、斧子、铁耙坏了时,才去集市上找他们。集市头尾,总有那么一两个铁匠铺。铺子不大,两三口大火炉四季燃烧。因为太热,火焰不大,见不到烟,通红通红的炭火把炉内壁烧得火红如炭,连同那些半埋入里的铁块和炭火,红得一塌糊涂。炭火红透,烤得四周热浪翻滚。铁匠们个个魁梧黝黑、肌肤油亮,光着膀子抡锤敲砸。“嘿呦嘿呦”的号子声,把铁锤掀起老高,汗津津地展示着他们的粗犷和豪放。那些坚不可摧的铁块,此刻炙热欲流、软若胶糖,经他们三敲两打,便乖乖定型成各种铁具。
  然而,短短二三十年光景,这曾经香饽饽般的三“匠”行当渐渐没落,后继乏人,到今日,已所剩无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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