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
出京向西南至北京、河北交界处,有十渡者,风光别开式样。一带山溪自河北连绵不绝的群山中逶迤折冲而来,一路挥洒着燕赵大地的慷慨悲歌和侠士豪情。
此山溪在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装束。夏秋之际,两山夹峙,拒马河一水中出,清流洗天,其柔美能化了心神,醉了魂魄。冬春之交,虽然河床裸露,乱石蜿蜒,失却了水流往日的风韵,但一迈可越的残流,更映衬出山势奇伟和碧空无垠,让人放飞遐想而不能自已。
沿拒马河有涞宝公路交通京冀,随河流走势忽左忽右来回换边。旧时渡口早已弃用,但当地人仍袭旧俗把过河称为“渡河”,即使你是通过钢筋水泥桥实现跨越。自涞宝公路借由龙安大桥转向对岸为“一渡河”起,至“十八渡河”后,公路不再于河道两岸左右摆动,而是直向深山里伸展开去。十八渡河即十八次跨越,也是十八个自然景区,其中又以邻近北京的十渡风光更胜,成为京城的人们周末远足的好去处,也是京城画家群体揣摩山水神韵的写生景地,为此,从一渡河到十渡河一带的农家饭店、河岸旅馆以及岸边山村在为来宾提供食宿的同时,也收获了应得的银钱和额外的信息,旅游旺季,生意颇兴隆。
夏秋之交,夫人与画界好友带部分门生去十渡一带写生,吃住在拒马河边。十渡的名声早有耳闻,许多人通过描绘告诉我,那是一片妙处不可言说的人间仙境。于是,以探视为名观景为实的十渡个人行就自然生成了。
驶离高速,车子进入丰台区张坊镇,沿公路曲折行驶一段不近的路程,转向去往山里的方向。古香古色、满是传统文化气息的精舍撞入眼帘,青砖为墙,白灰勾缝,月亮门、异形窗点缀出别样的美感和想象,鱼鳞瓦排列出或直或曲、或交错或舒展的屋顶形状,将遮风避雨建筑功能、经久耐用科学设计以及视觉愉悦的艺术构想不露痕迹地融为一体。门扇雕花,亮槅镂空,回廊窗扇可拉开闭合,隐隐透出主家不凡的精神品位和细腻的生活趣味。路旁山上,建筑组团的间隙和背后,满是苍翠可掬的阔叶乔木,开着精致花朵的小乔木及灌木神气活现地在精舍门前站队,伴着阔叶林浑厚的低吟浅唱翩翩起舞,膨胀着说不尽的夸耀和满足。下车小憩,知此地为一渡河。妙甚!美景知何处,山深人未至。此行绝对不虚。驱车再前,似有流水声依稀可辨,有不知名的小群山雀在车前高飞低掠,充当热诚的向导。山间景色愈发清幽,清爽的山风柔柔地挤进车窗,细细地嗅一下,便有洗心涤虑的青草气息前来洗肺净心,并在车内编织起丝丝缕缕的温情和感动。桥头有匝道通向别处,停车问道当地人士,三渡河是也。二渡河何在?大惑。河边青石戏水,寸许长小鱼嬉戏着让人心软得欢快,掬一捧清凉于头颈之间,撇一片石子跳出童年的水花,浑然不知我之为谁。呵呵,十八渡河呢,要慢慢适应,不可一地耽美过深,贪美过多,食美过甚,如若导致审美木讷,感觉迟钝,就浪费了美景自在、不欲人前言说的期待了。
始料未及的是,自三渡河开始,山谷河道逐渐开阔。河床本相暴露,浑似一道乱石铺就的野径,只有石中隐现的一弯细流,算是发布着河的信息。路两边的植被相对稀疏,连绵起伏的山峦略显干涩,虽有壁立、突兀、雄浑、秀美等不同风貌,也有扭曲、层叠、奇崛、弯弧等异样山势,但有形无神,不耐细赏,缺少让人联想、回味与深度体察的乐趣。即便是那形似日出的造山运动遗痕,也很难让人恭维,因为与泰山地质形态相比,十渡的地质景观实在是小儿科了些。直至十渡河,感觉大同小异,可以看,不耐看,可以眼观,难以心察,可以暂停,不可久留。
回程路过三渡河,不禁又停车问水:山的那边是什么,水的源头有什么,山雀们的家乡可安好,拒马河弯进山里的天鹅湖可容荡舟否……夕阳已不容我沉溺,只好带着对拒马河及天鹅湖的不舍,匆匆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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