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龙
在《西游记》中,女儿国的故事发生在第五十三回、五十四回。吴承恩笔下的女儿国正式的名字叫做“西梁女国”,是个“农士工商皆女辈,渔樵耕牧尽红妆”的国家。很多人认为“西梁女国”的原型就是玄奘大师在《大唐西域记》中所提的“东女国”。但按照记载,玄奘大师并没有真正到过这个国家,只是风闻那里的传说逸事,那这个东女国在历史上到底存在吗?
抛开玄奘大师的记载,我们发现还有许多文献资料都提到过东女国,比如《隋书》上就写道:“女国,在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王。王姓苏毗,字末羯,在位二十年。”《通典》也说:“女国,隋时通焉,在忽岭(即葱岭)之南,其国代以女为国王,王姓苏毗。”隋唐人关于女国的认识是真实的,因为开皇六年(586年),女国曾遣使朝贡,它位于葱岭以南的这一地理位置也不会有误。
按照史籍记载,东女国以女权为核心立国,除了国王之外,该国还有个小女王,类似隋朝“丞相”的角色。女王每五天上一次朝,处理军国大事,小女王协助管理。在东女国,国王被女性终身把持,而且后继者也必是女性。
王位的具体继承途径有二:一种类似中国远古时期的“禅让制”。在女王死后,朝中的大臣从女王族人中选取贤女二人,一为女王,次为小王,共主国政。若大王死,即以小王递补；二是类似中国的父死子继制度,不过在东女国演变成了“姑死妇(即侄女)继”,即由侄女继承姑母王位的制度,至于女王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的女儿继承王位,因为史料记载的匮乏,我们无从得知。
与小说中的“西梁女国”不同,东女国是有男人的,不过男人的地位十分低下,主要职业就是从事征伐战争和种田。此外,外交也是男人的特长,东女国向唐朝所遣使者即皆为男性。但其职责只在于执行,而不能参与决策国事。可以说,在东女国,“妇人为吏,男子为军士”为其基本政治特征。
作为一个女权为核心的国家,东女国的风俗文化非常富有特色。
首先是重女轻男的风俗,史载“其俗贵妇人,轻丈夫,而性不妒忌”,这一点在婚姻问题上表现得更为突出。在中国古代,一般来说有地位的男子都会有侍妾,但是在东女国正好反过来,女子身边尽是“侍男”,不仅达官显贵周边面首无数,甚至连出身贫寒的女子,也有数夫,生下的孩子也从母姓。至于男性,无论身份如何,都类似于“西梁女国”中的“人种”,地位十分低贱。
这是典型的女权制度和一妻多夫制度,也就是说,在我国隋唐时期,东女国仍处在母系氏族社会时期。
其次,东女国的信仰和丧葬制度也很独特。东女国人“俗事阿修罗,又有树神”。阿修罗是古印度神话中的恶神,因常与天神作战,后世乃以之为战神。战神阿修罗与树神崇拜反映了部落战争的加剧与狩猎业的生产生活之现实。与我国一样,尊崇二神时要进行祭祀,东女国的祭祀品主要有二:人或者猕猴。
至于丧葬方面,东女国盛行“二次下葬”,其风俗与中原迥异。东女国人死了之后,先被剥皮,然后取骨肉与金屑一起放到瓶中埋到地下。一年之后,再把瓶子挖出,将之前剥的人皮放入瓶中,再次下葬。在内迁后,习俗依然不改,但又吸收了中原的一些文化习俗,“居父母丧的三年,服饰不改,不栉沐”。
东女国人有服青色和赭面之俗。女王服青毛绫裙,被青袍,袖委于地,冬则羔裘,饰以文锦,雍容华贵。整个国家崇尚青色,连该国的男子也以青涂面。不过因为青色的贵重,人们只在节庆场合涂抹,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往往以赭色涂面,居丧期间则以青黛赭面,衣服皆黑。
按照《旧唐书》的记载,东女国南北长20天的行程,东西长9天的行程,如果按照过去一天骑马40公里或者步行20公里,那么东女国应该南北覆盖400公里到800公里,东西覆盖180公里到360公里。
这个面积并不算小,也因其地域广阔,《旧唐书》关于东女国的记载非常详细,但是到了唐代以后,史书关于东女国的记载几乎就中断了。东女国到底去哪儿了?
这还要从唐玄宗时期说起。唐玄宗统治下的中国,号称“盛唐”,四方的少数民族无不臣服于唐朝的雄厚国力,可就在这繁花似锦的时候,一场“安史之乱”猝然而至,八年征战,让唐朝的国力消耗殆尽。此时,一些少数民族政权窥探到唐朝的虚弱,开始有了“自立为王”的念头,位于青藏高原的吐蕃便是其中的代表。自唐朝中期起,唐军与吐蕃军队混战一百余年,在这过程中,唐朝逐步招降一部分吐蕃统治区的少数民族到内地,当时唐朝把8个少数民族部落从岷山峡谷迁移到大渡河边定居,这8个部落里面就有东女国的女王所率领的部落。
当时东女国女王到朝廷朝见,被册封为“银青光禄大夫”,相当于现在的省级官员。后来到了唐朝晚期,吐蕃势力逐渐强大,多次入侵到大渡河东边,唐朝组织兵力反击,在战争中,东女国的这些遗留部落,为了自保就采取两面讨好的态度。最终,因为唐朝兵力的虚弱,东女国终究被吐蕃所征服。
东女国被征服后怎么样了?因为没有史料记载,我们无法揣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有些东女国的遗留部落受到外来文化的影响,女王死后没有保留传统习俗,逐渐演变成父系社会。不过从吐蕃文化中妇女较高的地位、一妻多夫的风俗、赭面以及丧葬制度等之中,仍可看到东女国文化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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