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郭静

    竞职演讲开始前，盛春亭和毛玉华开玩笑：咱们可别成了PK对象啊。没想到最后，他俩真成了满硐乡党委书记的角逐对手。

    8月9日到12日，6个候选人分3组，去各自要竞选的乡镇实地封闭调研，其间严禁单独行动，手机上交，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撰写调研材料不得上网查资料，县纪委、组织部全程派员监督。

    再不试试就没机会了

    盛春亭说，他没什么把握，“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不知道深浅。”

    盛春亭接到县委公选办下发的公选公告时，是8月4日下午。当时他还是嘉祥县老僧堂乡乡长，正忙于后堂社区的建设和农村防汛工作。

    后堂社区是盛春亭主抓的新农村建设项目，投资2亿，规划26万平方米，眼下主体工程已经完成，他仍忙得“脚不沾地”。

    那天，仲山乡乡长毛玉华也不轻闲，天下了大雨，镇上有几块农田地势低洼，得去看看。

    看到公选公告，两人都动了心。公告称，嘉祥县要公推直选三名乡镇党委书记，并详细注明了资格条件和工作程序。

    对照一番后，两人当天不约而同地填写了《嘉祥县公推直选乡镇党委书记报名登记表》，并于次日携带身份证、学历证以及报名表，到县委组织部干部科报了名。

    在干部科，他们大致摸清了潜在“对手”们的情况：很多人平时口碑不错。这让他们感觉到了压力。

    盛春亭说，他没什么把握，“以前没经历过这种事儿，不知道深浅。”但自今年以来，嘉祥县一直采取公推直选的方式选拔干部，这种氛围感染了他，他想试一试。

    报名条件中年龄限制在45周岁以下，盛春亭已经42岁，“再不试试，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1974年出生的毛玉华却充满信心，“跟这么多高手PK，不管结果咋样都是一次历练。”19日，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

    29名竞选者只剩下6人

    “之前不知道谁会是对手，也不知道最终要竞选哪个乡镇。”毛玉华说。

    公推直选安排得相当紧凑。报名后他们马上进入激烈的淘汰程序中。

    通过自荐和组织推荐，全县乡镇、县直部门共报名29人。6日就要进行第一轮淘汰，29人只有9人能进入下一轮。

    手握“淘汰权”的是全县102名各层次的领导干部。最终，他们两个人都留在了优胜者中。

    接下来是8月7日的第一次竞职演讲。演讲的前一天晚上，盛春亭简单理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实绩，躺下后又默默念叨了一遍。

    毛玉华也没顾得上精心准备，“这轮比的是实实在在的工作成绩，干了啥都摆在那儿，组织者已经把我们的工作实绩编写印制后发了下去，每人都在500字以内。”

    第二天，他们几乎同时赶到现场。这次的“赛场”是县委全委扩大会议，包括县委常委、县人大、县政协、县法检等领导同志，以及县委委员、候补委员等共61人。9名候选人依次作演讲，然后淘汰3人。

    抽签时毛玉华抽了5号，盛春亭排在他后面，是6号。进场前，以前相识的两人开玩笑说，咱们可别成了PK对象。没想到最终，满硐乡党委书纪一职竟真确定从他俩中选出。

    “之前不知道谁会是对手，也不知道最终要竞选哪个乡镇。”毛玉华说，但由于有“三回避”原则，所以就可能归到一组了。

    所谓的“三回避”，该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刘东利介绍，是原籍回避、曾任职乡镇回避、现任职乡镇回避，目的是确保公平公正。

    组织部的神秘“策划”

    严禁单独行动，手机上交，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撰写调研材料不得上网查资料。

    确定为对手后，还没来得及适应，两人又被“圈入”嘉祥县委组织部一次精心而又神秘的“策划”中。

    “9日到12日，6个候选人分3组，去各自要竞选的乡镇封闭调研，其间严禁单独行动，手机上交，不准与外界有任何联系，撰写调研材料不得上网查资料，县纪委、组织部全程派员监督。”刘东利说。

    “很新鲜，也很考验人。”盛春亭说，四天内他跟毛玉华形影不离，同吃、同住、同调研，既是竞争对手，也是“革命战友”。

    盛春亭不爱多言，稳重率直，但时而会抛出一句冷幽默。毛玉华则热情洋溢，声音朗朗。这一动一静却相处和谐，盛春亭说：“PK反倒让我们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白天，他们一起参加有关满硐乡情况介绍的座谈会，去农户家里走访；晚上分别抱着组织部统一发放的笔记本电脑，整理一天的收获。有时谁遇到记不清的问题，就抬头问一句：哎，那个民政上的事儿是咋回事来着？对方就根据记忆复述一下，有时还交流一下各自的体会。

    但整理成稿时，两人很有默契，谁也不看对方写的东西。“啥都一样，那大家选谁？”盛春亭说。

    没有硝烟，但这四天中，两人都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每天的调研安排得满满的，时间紧、信息量大。”毛玉华说，由于两人对满硐乡都不太了解，要吃透调研的资料，就必须加班。

    “晚上12点前没睡过，早上4点多就醒了，脑子里全是满硐乡的事儿。”盛春亭说。

    满硐乡也异常热闹。南武山中村一位村民说，一下子来了那么多领导，听说要直选本乡的书记，大家都不敢相信。该村的党委书记曾方则说，这事儿新鲜，“开天辟地第一次啊。”

    最终PK有你没我

    随后党员代表的现场提问，让盛春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他们提的是我不熟悉的怎么办？”

    最终的决选时刻到了，两人站到了“有你无我”的竞争场上。

    八点半，满硐乡政府会议室坐满了来自乡村两级以及镇直教育、卫生等部门的党员代表，这83名党员代表中，乡机关党员代表35人、乡直部门党员代表11人、农村党员代表37人。

    “当时紧张死了。”盛春亭抽到了1号，他说，83名党员代表绝大多数自己都不认识，对于代表们的需求、满硐乡的实际问题等，他心里突然没底了。

    甚至一瞬间，盛春亭觉得自己会落选。主持人叫到他的名字了，他走上讲台，清清喉咙，开始直选中的第二次演讲。

    演讲稿没有题目，盛春亭的开场白是：“通过调研，感觉到满硐乡的民风淳朴，老百姓都很好，希望自己也能融入进来。”

    毛玉华的演讲稿也没有题目，他说如果有，那就是《如何做好一名满硐乡的党委书记》。

    随后党员代表的现场提问，让盛春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万一他们提的是我不熟悉的怎么办？”

    还好，两个问题他都很熟。他清楚地记得，一个是如何抓基层组织建设，另一个微观一些———新型社区建设正在展开，但住上楼后，农村农机具无处放置怎么办？

    “第一个问题是必备的能力，我当然有所准备。”盛春亭不由得有些得意，第二个问题他也早已注意到，“我的方案是规划一个集中设置储藏室的地方，同时把储藏室的高度增加，让农机具能放进去。”

    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毛玉华的表现也很不俗，盛春亭说他讲完就走出现场了，但能听到里面的掌声。

    神经受不了太紧张了

    宣布结果后，毛玉华转向对手，握手表示祝贺。

    不到半个小时，毛玉华也出来了，两人相视而笑。此时，刘东利走过来征求他们的意见：要唱票了，是否要到场内监督？他们不约而同地摇头，“神经受不了，太紧张了。”盛春亭说。

    一个小时后，票决结果出炉。两人重新走进场内，等待宣读结果。最终盛春亭以74票高票当选，宣布结果后，毛玉华转向对手，握手表示祝贺。

    “走到最后一关已经不容易，当时心态比较放松。”现在在毛玉华看来，他这也不叫“失败”，“只是暂时落后了，我在反思自己的不足，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争取。”

    对于对手，他说他的短处正是盛春亭的长处，比如理论水平、驾驭全局能力、工作经验等方面。

    而盛春亭却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压力，“我承诺的必须做到，否则以后怎么向满硐乡父老交代？”

    直选现场，党员代表向竞选者提问。

    竞选结束的当天下午，毛玉华赶回了仲山乡，那天正好下雨，他直接去了防汛一线。

    而第二天一大早盛春亭就到了满硐乡，召开了党委班子会议，针对当前环境整治等问题进行了探讨和部署。“其实还得有一周才公示，但我想提前到岗。”

    “这个舞台是公平的，以前连推荐的是谁都不知道，神秘得很，现在全部公开了。没被大家选上，说明自己做得有不到位的地方。以前干好干坏一个样，干与不干一个样，现在全变了。我对这个结果很服气，毫无怨言。”毛玉华说。

    嘉祥今年已四次公推直选17名县直部门、乡镇党委书记及乡镇长等职位干部。6月又扩大范围，直选30名副科级干部。

    “现在不要说后门，连后窗户也关上了，就是找县委书记也没用，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该县组织部一位科员说。在该县常委、宣传部长卞延军看来，这是县委书记自限权力的表现。

    更激动的是党员代表们，南武山东村党委书记吴效成说，种了这么多年地，没想到真参与到政治中去了。他投过很多票，但这次他投得非常慎重，“我代表满硐乡所有百姓选‘老一’，能不慎重吗？”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毕竟公推直选的模式还没有定式。”嘉祥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刘东利说，但创新干部选拔机制，提高选人用人的公信度，这一点将继续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