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桥推人事件”发生15个月后,当事人赖健生首度剖白自己的心灵:
2009年5月22日上午7时许,一名32岁男子欲追讨被拖欠款项,爬上广州海珠桥,此乃自4月以来的第12名跳海珠桥者。8时左右,交警对海珠桥实施了双向交通封闭。12时许,在谈判人员无功而返,该男子爬桥引发近5小时交通堵塞后,重重警戒之下,一位年约六旬的老伯悄然爬到跳桥男子身边,借口“握握手交个朋友”,连拉带推令男子从高处摔下。跳桥男子陈富超手肘、腰椎骨折,推人者赖健生当场被拘捕。
赖健生蓄起了7厘米长的白胡须,以此来表达受了委屈未能疏解的心情。“蓄须一年,我彻底解放才能剃。我真正为人民牺牲,我应该得到的,(是)见义勇为的小小名誉”。
8月21日,广州市城管委召开问计市民商贩座谈会。赖健生积极参与并抛出自己的意见。广州媒体的广泛关注,让赖健生重新进入公众视野。
2010年春节的前两天(2010年2月12日),赖健生收到市公安局海珠区分局发来的《解除取保候审决定书》。他“长舒一口气”。这意味着公安局不再追究他在海珠桥事件中的刑事责任。
同一天,远在化州农村的陈富超也被公安告知“解除取保候审”。陈富超告诉记者,除了养病、继续通过法律程序追讨工程款项,今年2月份,他着手准备诉讼材料,把赖健生告上法庭。
今年3月份,因“反复头晕3年余,右侧肢体麻木伴加重3天”,赖健生在省中医院住院半月。其间,他接到海珠区人民法院发来关于受理“陈富超起诉其生命权、健康权、身体权纠纷”的应诉通知书。陈富超向他索赔28.5万。
由于身体健康原因,赖健生说,尽管两人的纠纷已进入法律程序,但迟迟未开庭。
我做噩梦老是被人追
赖健生说,这一年是他最难过的一年。他觉得自己为了别人,受了极大的伤害。
赖健生:我一直病,一直吃药。家里几箱药,几个抽屉都是。主要是治疗心理、失眠、抑郁的,神经衰弱,心理治疗。吃的都是睡觉药啊。冤屈是会死人的。我做噩梦老是被人追,都是很不顺心的。
记者:以前都不会这样?
赖健生:对。我为人民做了好事,却认为我是故意伤人。我为什么跑到那么高去故意伤害别人呢?我和他无冤无仇。
记者:你太太事后有没有责备过你?
赖健生:我太太理解我,认为我不会做坏事。她压力很大,为了我哭了很多次,经常很苦恼。
我这个人很直的,觉得不顺心就捶捶自己心口啊,看电视觉得不公就骂啊。她就压力大点。我觉得对不起我老婆。为了自己,不顾自己的亲人(摘下眼镜,痛哭)……
现在会用聪明一点的办法
赖健生说,自己对人民是充满了爱的。听说一个医生杀死无辜学生,他想拿把刀去杀死这些人。
赖健生:这一年来,这件事对我伤害很大,(是)精神伤害。我觉得,我没做错,我无愧于人民和我自己。我的思想是,我为人人,人人才会有可能为我。个个都是我为人人,跌倒自然有人扶你,社会风气才会好。
记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一点看法?以后遇到这些事情会不会想用别的办法啊?
赖健生: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改变我的思想。(但)我觉得要智慧一点。(去年)10月份,到市场买东西,前面有人拉开袋(偷东西)。以前我一直都带着一把小刀,就会大喝一声……这样会伤害自己,救了人伤害自己。
(现在)用聪明一点的办法。智慧一点会怎样?就叫:“哎呀,我荷包都忘了带,憨居咯!”这样一叫,受害者会留意他的荷包,很多时候也会吓到那个偷荷包的人。
我现在比以前识做(会做人)好多了。应该说是思维进步了。会更理智一点。
他受伤不是我的责任
赖健生认为,海珠桥事件对他最大的影响,是冤枉了他,不公。
记者:到底是谁冤枉了你?是群众,是媒体,还是陈富超?
赖健生:警察说,“你以为你是超人啊”。可报纸上说,(当时)2.5万部车受阻,足有5万人,这么多人没人上去。
我跑上桥解决了三个问题:一是将他救下。二是帮助警察解困。三是终止犯罪分子对人民群众利益的损害。
警察说:“如果他没受伤,你就没事”。他受伤不是我的责任喔。推他下地就是我的责任。我推他下救生垫里。因为救生垫充不满气,以前从来都没有人掉下来的,所以气垫才这样嘛。
记者:你觉得责任不在你?
赖健生:责任不在我,为什么要我上去呢?两台警车,两台消防车,上去……警察有被赋予武力对付犯罪分子。(警察)都没想其他办法,就是和他谈判。对于无赖有什么谈的?报纸上说他(陈富超)还要谈下去,警察就说只能耗下去,耗下去最损害的是人民群众。
整体觉得自己很无辜
这件事发生后,赖健生说自己最难过是直到春节前一日才通知去派出所拿(解除取保候审决定书),才解放。
记者:拿到这份判决书后,你的生活有什么改变?
赖健生:才放下一点。身体还是有很大伤害。睡觉就不行啦,心更成问题,突然间痛。有一次忽然半边身麻痹了三次。接着就进了省中医。
记者:你的生活可能都有很多改变?
赖健生:生活都是这样过的啦。心情和思想负担很重,使我身体伤害很大。(我)不是志在见义勇为的名号,见义勇为值多少钱啊?我不过觉得这是做人的一种美德,我觉得应该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记者:你现在继续留须,是觉得冤屈没彻底解决?
赖健生:一是政府对见义勇为的定义(应为定性),最后说我不符合,因为我冲封锁线。冲封锁线和见义勇为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二是陈富超的起诉,30万左右。我这样为人民,还要诉讼?他告我的是故意伤害罪,我都没想伤害他,为什么还要受害?
他是握着我的手下去的喔,不是说就这样被我推下去的喔。他可以不放的啊,不放可能不会掉下去呢。他想着下去不会跌伤才放手而已嘛。报纸上他说可以拉我下去的,我已经做好准备,夹住脚,他拉我拉不下去的啊。
记者:虽然取保候审解除啦,你还是觉得解不开这个结?
赖健生:是舒了一口气,没彻底舒。
记者:你如何看待媒体的报道?
赖健生:我觉得我的行为是真正的见义勇为。包括中央经济2台《经济与法》关于“跳桥“h°“”问题,是“有瑕疵的见义勇为”。(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别人。伤人不是我啊,为什么我要受罪啊,对我是不公的。
“如果重来我还是会推”
赖健生说,人民受损害他的心就流血,他的行动无愧于人民,不
记者:你当时乘车途经海珠桥回家,遇到跳桥事件就下车了?
赖健生:对。我当时就去和(桥)下面的警察谈,我说,“你们的工作方法太过不作为”。为什么5个小时还没解决呢?人民受害我的心就痛。
记者:为什么这么说呢?
赖健生:因为我学毛泽东思想。红色的小红簿(语录)我都带在身上。当时我觉得,你损害了人民群众,我请求警察让我上去。
记者:但你推陈富超下去后,他生死未卜,那一刻你怎么想?
赖健生:就是为了和犯罪分子斗争。
记者:为什么你一直认为陈富超是犯罪分子?
赖健生:如果按毛泽东时代,这叫做破坏社会主义的反革命分子。我最终还是叫他犯罪分子,因为他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已经造成这些事实,已经是个罪犯。
记者:如果重来还是会这么做?
赖健生:会,还是会推。人民受损害我的心就流血。但现在会想得更细,更智慧一点,不要这么冲动。会谈15分钟咯。我当时就是急躁了一步,推他下去。
记者:这件事过去了一年,你有没有后悔?
赖健生:我认为我的行动是无愧于人民。我不后悔。
记者:但他的受伤很可能是你的行为导致的?当然这不是你的意愿。
赖健生:不是我的原因造成。这个行为我认为是不会导致受伤的。因为在我判断里救生垫是绝对安全我才这样做的。救生垫本来是鼓起的,但当时的救生垫是凹下去的。所以这个气垫伤人的责任不是因为我推他下去。
记者:就是你至今仍然认为自己是没错的?
赖健生:对。是无辜冤枉的。(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