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朋 马文青

    除了“疯狂的大蒜”，似乎没有更多的东西能让人想起金乡县。这些年来，这个仅有60万人口的鲁西南小县，总是出现在大蒜的语境之中。

    然而今年，金乡却以中职教育全免费的创举冲入人们的视野。是什么促使金乡这个财政小县开了免费中职教育的先河？免费后的金乡职专又将走向何方？

    大开“后门”的校长

    “俺孩子去你那儿上学，行吗？”8月20日，新学期马上要开学了，金乡县职业中专校长办公室里，校长胡亚还是不停接到熟人的电话。

    当着记者的面，胡亚并不避讳，总是满口答应：“没问题，你去找我们负责招生的老师就行。”

    胡亚这样做，并不是想给熟人“走后门”：以前学校吃够了生源不足的苦头，今年这么多人愿意来，他当然求之不得。

    三年前胡亚刚当上校长时，全校只有二三百名学生，藏在城南庄稼地里的校园“跟破庙一样”凄凉。如今，学校能突然吸引这么多孩子，是因为现在上职专，几乎不用花一分钱。

    今年春季新学期，金乡县开始实施中职教育全免费政策，金乡县职业中专作为全县唯一一所中职学校，自然受到不少学生和家长的关注。

    县职专的学费原本每年1600元，由于国家财政对每位接受职业教育的学生发放每年1500元的助学金，所以学校今年主动将学费降到1500元，这样两相抵消，学生不用再交一分钱学费。

    零学费并不是唯一的诱惑，学生每年300元的住宿费、40元的班费、50元的取暖费和三年共510元的书本费，也全免了。

    同时，学校为学生提供相当于每年600元的基本生活补助，即一日三餐免费提供馒头、汤水和凉拌小菜。只有一元到三五元不等的热菜需要学生自己掏钱。

    化雨乡的职校学生李金才，父母离异，父亲又患有精神疾病，勉强能够自理，他从小就跟着姑姑姑父生活。

    李金才的姑父说，他家里的生活也非常拮据，“金才很懂事，每星期只要20元生活费。”

    吃饭经常不吃菜，顿顿就着米汤啃馒头，李金才节省得让同学们都看不下去。

    现在，作为学校确定的贫困生，李金才每月可以拿到150元的生活补贴，“终于可以吃上炒菜了。”

    突然“爆棚”的生源

    几年来的招生经历让胡亚记忆犹新。以前每年他都要领着全校的老师到各乡镇初中走访，与初中校长座谈，向学生宣讲，但很多学生和家长对上中职根本不感冒。

    干了一辈子教育，胡亚想不通，让高考无望的学生提前接受职业教育，掌握一技之长，怎么就没有吸引力呢？“十六七岁的孩子待在家里，可能学坏；放在外面打工，家长也不放心。上职业中专也是最好的选择嘛！”

    可这拗不过老农民的算盘。

    “农村家长，尤其是贫困家庭的家长觉得，送孩子上个中职还要花钱，还不如直接让他外出打工赚钱呢。”

    虽然中职院校的学生每年可以得到政府1500元的教育补助，但住宿费、书本费、取暖费、生活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加，每年还是得上千元。

    2009年，金乡县招办下发的“招生工作实施意见”，为县职专定了1270人的计划招生名额。但实际上学校春季只招了200名学生，秋季招了100人，一年总共才招了300余人，与目标差之千里。

    然而今年春季，胡亚和老师们将中职教育全免费的政策带到各个初中后，当季招生竟达到660人，比2009年全年招生总数还翻了一番。

    “学生、家长尝到甜头了。”胡亚兴奋地说，今年招生能取得这样的佳绩，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估摸着，明年初中毕业生将比今年多2000人，光春季招生预计就能达到1000人。

    书记县长抛出的问题

    职教全免费是个不错的创意，是谁促成了这一政策的出台？钱又从哪来？

    2009年教师节前的一次工作会议上，县委书记张胜明、县长刘章箭突然向县长助理、教育局局长李英渠抛出一个问题：“教育上想干点什么事，尽管说，县里全力支持。”

    “如果县里能拨出经费，实现职业教育全免费，职校招生的困难可以解决。”李英渠大胆提出了这个要求。

    “虽然县里支持，可一开口就是要钱，心里还真没底。”8月20日，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李英渠对记者说。

    没想到李英渠的这一想法并没有被拒绝，张、刘二人提出“大力支持、量力而行”，让教育局对所需费用做好测算，若财政支付得起就着手实施。

    其实，作为县长助理，李英渠早就算定了金乡的实力。

    作为传统农业县，金乡一直以来受到关注的除了大蒜还是大蒜。“两年前，引进一个上千万的项目非常稀罕。”李英渠说。

    不过近两年，当地大力招商引资发展工业。2009年，在建的500万元以上的项目达到96个，落地招商项目115个，“现在不足2亿元的项目都别想进化工园区。”李英渠说。

    2009年，金乡实现地方财政收入2.2亿元，首次挤进济宁市前五名，增幅在济宁12个县(市、区)中拔得头筹。

    建起工业园，就需要熟练掌握技术的产业工人。但金乡此前的“大蒜经济”吸纳不了、也培养不了这么多的技术人才。当地老百姓除了种蒜、卖蒜、储藏蒜，就是外出打工。

    “我们存在大量的产业工人需求，发展中职教育，实际上是在进行本地人才储备。”金乡县分管教育工作的副县长郑士民说。

    2009年底，金乡县将中职教育全免费政策确定下来，并写进201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

    为此，金乡县财政每年单列出200万元，约等于全年财政收入的1%。

    前景未知的试验

    李英渠承认，中职教育全免费“只是促进招生的一种手段”，但这一手段会持续多长时间，目前金乡还没有时间表。

    “不过或许以后，你不给他提供免费的教育，他也会自己要求上中职。”李英渠说，可以先把学生吸引过来，然后再慢慢让他们了解中职教育的好处。

    而对于免费教育能否由职教扩展到高中阶段的问题，李英渠说，一方面金乡的财力还达不到，另一方面，普通高中在学生、家长中的认可度本来就很高，目前即使不免费，生源也不用发愁。

    问题是，如果免费仅仅是吸引生源的一个噱头，又如何保证学生不会认清学校的“本来面目”，最终又抛弃学校？对此，金乡相关方面表示，中职教育免费政策只是发展中职教育的一部分。

    从2008年起，金乡县已先后投资1700余万元，用于县职业中专教学楼、宿舍楼、实训基地、校园环境改造等项目建设。县里已决定将县职业中专尽快建设成为符合“2513”标准的县职教中心(占地200亩以上，建筑面积50000平方米以上，实训设备价值1000万元以上，在校生规模达到3000人以上)。

    金乡县职专还与江苏、浙江、天津等地五所职业学校联合办学，将两家企业引入校园建立校内实训基地，并与8家当地企业合作建立校外实习基地。

    “我们不是单纯扩大招生，学生招进来，就基本确定了他们毕业后的去向。”郑士民说，目前职校学生不少输送到江苏和天津的大中型企业，“输出的学生工作专业对口，企业都能为学生办理五险，就业前景是比较乐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