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伟

    从某种角度说，文学是时间与回忆的艺术，在叙事的重构和想象之中，文学成为对生命经验和激情的“滞后性”纪念，并永恒地存在于我们对真善美的呼唤中。刘玉栋的《年日如草》，就是长篇小说有关记忆的美好收藏之一。作为文坛中坚力量，刘玉栋一贯以人性的温情与诗意的想象著称，而这部《年日如草》的语言却更朴素、干净、简省。那些飞翔在天空中的诗意降了下来，成为弥漫在田野和大地上的一股神秘叹息。那些想象的翅膀也被收拢起来，一点点沉下来，在记忆年轮中，为我们勾勒出一部青年的心灵成长史和记忆史。

    小说最大的创新点在于，主人公曹大屯颠覆了原有的城乡二元对立的都市成长主题，而用一种诗意的时间，缝合了城市和乡村的记忆，展现出一种超越性的人文视野和深刻的人性深度。小说的主人公曹大屯，少年时代由乡村来到城市，并经历了心灵和灵魂的痛苦追寻。

    作者以真诚的心灵，诉说着一个个有关成长体验的感性故事，让那些爱情、友谊、事业和人生价值的探索，与我们一起共鸣，震撼我们的灵魂。曹大屯的性格非常复杂。一方面，他面对变动的世界，总是被动地应付，他自卑、封闭，懦弱；而另一方面，他又敏感而多情，善于思考，心性淳朴善良。曹大屯的自卑和伤感，使他始终无法摆脱尿床的成长恐惧。他始终是一个处于成长中的人，随着年月成长，他承担了很多义务，却无法忘却善良的同情，真诚的友谊，甜蜜刻骨的爱情。他在这个尔虞我诈、生存压力空前的社会，不得不苦苦地挣扎、承受，也一次次经历灵魂煎熬。曹大屯的记忆是“缓慢”的，他试图用这种力量，抵抗袁婷婷的背叛，袁师傅的意外死亡，好友胖子的出卖，父亲的出轨，母亲在暴雨中无辜的死亡，及越来越沉重的生活枷锁。这一切都以“袁师傅的死亡”为核心展开，袁师傅意外的工伤事故，成了曹大屯心中永远的“原罪”，使他的善良在这样激烈变革的年代，获得了一个“慢下来”的借口，并以此支撑起自己的人格追求。

    然而，这是一部没有“敌人”的小说。曹大屯曾经红火的糕点店倒闭，他则在经历了一连串打击后，在小改的支撑下，重新找到了生活勇气。虽然小说中父亲喜新厌旧、棒子凶蛮霸道、袁婷婷虚荣自私、小改的哥哥贪婪无度、胖子和瘦猴坑蒙拐骗，然而，在曹大屯“缓慢”的记忆中，这些人物也都被赋予了悲剧色彩的复杂性，呈现出宽容和理解的人性力量。父亲在母亲死后，最终与心爱的女学徒高亚红阴阳两隔，而婷婷也因投机倒把，锒铛入狱，而胖子和瘦猴的酒店也关门大吉。所有的生命体验，都是对命运绝望又无奈的挣扎。小说最后，作者以附录的互文方式，为我们再现了曹大屯记忆中的化肥厂，作者不厌其烦地用相当大的篇幅，为我们描述了这个上世纪80年代末的国有企业，从一个个时间细节中发现记忆的快乐，从一个个小小的空间位置和物品中，获得记忆充实感。这个附录部分，不但使戛然而止的故事有了连绵不绝的想象空间，且再次延缓了叙事的速度，为我们留下了深沉的青春岁月挽歌式的“老照片”。曹大屯要走向何方呢？他的精神成熟，是否意味着真正的精神死亡？作者将深深的思考留给了我们。

    从一个个时间细节中发现记忆的快乐，从一个个小小的空间位置和物品中，获得记忆充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