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片本报记者师文静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民间群体———省城流浪和被虐杀小动物救助志愿者队伍,可这个群体中的人却不平常。
这个群体里的人并非我们想象中的是那些退休后的老大爷老大妈。他们多数人知识水平比较高,工作和生活条件优越。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为了救助小动物而辞职放弃了工作。其中有一位央视记者,辞职后专心在南部山区养狗、救狗。
他们不被理解,经常有人骂他们:“为什么不关心白血病儿童、下岗工人和孤寡老人,却花那么多钱救狗?”他们也很苦恼,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神经病。很多时候,他们因为与人之间的隔膜,而更喜欢动物的世界。
一位志愿者说:“如果可以逃开虐杀动物的现实,我宁愿带一群小狗去深山老林,让动物自由,让我自己解脱。”
“别写人,多描述一下那些被虐杀动物的惨状吧,唤起大家的仁慈与恻隐之心。”最先接受记者采访的,是省城小动物救助志愿者徐文。为了救助被虐杀小动物,今年39岁的徐文辞去了一家企业区域经理的工作,5年来专职救助。
说完这句话,徐文带着记者来到济南东部“怪坡”附近的扳倒井村,他们的小动物救助基地就在那里。赶去时,基地的大红铁门紧锁着,摩托车还没有完全停好,徐文就按起了喇叭。院内的叶师傅还没有回应,一群小狗就已经跑到大门口,院内的狗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徐文隔着大门边招呼小狗边解释,“它们都是我救的,能听出我的摩托车的声音,有的狗还会因为看到我而激动得浑身发抖。”身材不算魁梧,但很壮实的大男人徐文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眼神都很温柔。
徐文原本在一家企业做区域经理,拿着20多万元的年薪,不久前因为生活出现状况而辞职,现在专做流浪小动物救助工作。他现在是泰山小动物保护中心的副会长,主要工作是救助和招募志愿者。
被救狗从老东门找到五里牌坊
走上长达5年的救助之路并非偶然。徐文很喜欢动物,十多年前就开始养狗。而参与救助活动始于2005年,但只限于个人行为。
徐文救助的第一只狗很有故事。5年前在段店附近,徐文见到一只腿被汽车轧伤的蝴蝶犬躺在马路中央,虽然有急事儿,他还是先把狗狗送到宠物医院进行了治疗。一个月后蝴蝶犬伤愈,徐文给它取名叫“露露”。露露每天在门口等徐文回家,它能分辨出徐文的摩托车的声音。接近10岁的露露跟徐文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最终由于家中的宠物太多,露露被别人收养。
被送走后,露露偷偷回来看过徐文。徐文至今不知道露露是怎么从老东门找到五里牌坊的,他早上一开门,露露就趴在他家门口。徐文说,当时心里的难受没办法形容,不是简单的落泪和感动所能表达的。
徐文5年换了3辆摩托车,都是为了救助狗。摩托车的后备箱里全是救助所用的工具,但是没有绳子,徐文说用绳子捆绑小动物,会给它们造成心灵的创伤,从而害怕和逃避人类。
5年到底救助了多少只动物,徐文已经记不清楚了,仅是最近一个多月,他就抱回基地近150只狗。不仅仅是狗,徐文还救助流浪猫、流浪鸽子甚至刺猬。每救助一种动物,徐文都要先去宠物医院,给动物做健康体检,然后带回家或者送到基地喂养。
流浪狗中也有因病被主人狠心扔掉的高贵品种———艾拉斯加、哈士奇和美卡,但在徐文眼中,每只狗都是平等的。在基地,贵族狗和土狗享受的待遇是一样的,而且都可以免费领养。
我一辈子救死扶伤却因救狗被人唾弃
8月25日,被雨水冲刷过的济南街道看上去很是干净,沿着燕山立交桥往南去小动物基地,沿途有很多“现宰活羊”的饭馆招牌,不知道徐文看了心里是什么滋味。
就在儿天前,另一位志愿者谢敬每遇到杀羊处就会放慢车速指给记者看,“数都数不完,多少血淋淋的事儿,那些羊临死前会流泪的。”
谢敬是一位40多岁的女性,在一家省直单位的医院里工作,有一双美丽而忧伤的大眼睛,眼睛周围布满细纹,是那种因操心和伤心过重而密集起来的细纹。对于杀羊,谢敬说她不只是愤怒,每当提到虐杀,她的眼睛里总是含有晶莹的泪花。“我们常说,要建设城市文明,要维护城市卫生,可是大马路边上残忍的杀戮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那些小羊羔被棒打、穿刺、扒皮、油炸,你能想象吗?它们死在一片高楼和别墅林立的现代化社区旁边,多么鲜明的对比。”谢敬尤其不能接受家长带着孩子去吃现杀的活羊,“那些杀戮,会给孩子的心灵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徐文也同样痛心,于是他们召集志愿者开始小范围反虐杀活动。反虐杀行为困难重重,总是遭遇肉贩子和饭馆老板的反感甚至谩骂。徐文说最激烈的一次冲突是在郊区孙村大集上,志愿者因为阻止狗肉馆的老板杀狗,被老板招来儿十位壮汉殴打,有的志愿者被打得头破血流。
很多人会问,为小动物出生人死值得吗?会被人理解吗?徐文说,“我遇到很多人给我提出相同的问题。人们不理解,是因为冷漠,很多人心里根本就认为动物的生命不算命,他们对动物不管不问。”
为了让更多的人关爱小动物,谢敬曾经想通过媒体来号召大家献出爱心,可是事情让她始料不及。媒体公开报道之后,不少人打来电话指责甚至是谩骂。“他们质问我为什么不关心白血病儿童、下岗工人和孤寡老人,反而给狗捐这么多钱。他们说我想出名,是作秀。有人甚至说得更难听。”甚至有同事对她也冷嘲热讽,总是有人以怪异的口气说,“谢敬又上电视了,做好事儿了。”
这些语言,给了谢敬当头一棒。她说,她一辈子救死扶伤,却因为救助流浪狗遭到别人的唾弃。“从此以后,我不愿再接受媒体的采访,不允许镜头拍我的画面。镜头应该对准被虐杀的小动物,应该对准冷漠的人群,更应该展示小狗小猫的可爱和温顺。”
也有朋友和家人对他们不理解,徐文说这让他很心酸。“很多朋友都嘲笑我,说我神经病啊,傻瓜啊,满大街抓流浪狗,还投人那么多感情。”刚开始的时候,徐文会与朋友争辩,试图用自己的想法说服别人。“别人是不理解的,现在是金钱社会,谁有心思去听你对小动物的这分感情?”
可以不理解我们但不要中伤我们
谢敬的救助比徐文更早,在10年之前她就开始收留大街上的流浪狗。谢敬说,有时候她像“魔怔”了一样,看到路边有杀狗、杀羊的肉摊就会过去跟摊主交流,劝摊主不要再屠杀了。“小动物是有灵魂的,跟人类一样,同是生灵为何相残?”
只有极少数摊主会跟谢敬说,他们是出于无奈,是为了生活,而大部分人选择嘲讽和发怒。
徐文告诉记者,他给救回来的小蜥蜴找了个干树杈栖居,每次他回到家,蜥蜴就特精神地爬到树枝头上。“这种温馨,不养小动物的人是体会不到的。而你要想赢得一个人的信任和依赖却是很难。大家都说,你对人一百个好,不如对他的一个孬。”
谢敬和徐文也不止一次地提到坚持救助的信念,其中也掺杂着他人的伤害带来的痕迹,有过不幸婚姻的他们对人其实才伤透了心。“小动物会在你失意的时候,对你不离不弃。我听说过人背叛人的故事,却没有听说动物背叛过人类。”
徐文说他并不孤独,虽然救助者圈子之外的人很难理解,但是志愿者们的爱心却可以相互温暖。但是徐文还是不希望再听到别人说他是“疯子”,“人言可畏啊,大家可以不理解,但是不能中伤我们。”
只有谢敬,她是孤独而痛苦的。她告诉记者,如果可以逃开虐杀动物的现实,她愿意带一群小狗去深山老林,让动物自由,让她自己解脱。“我不吃肉,不能理解人类的残忍,要是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对动物的虐杀,我会选择出国或者永不出门。”
徐文也说,人在做,天在看,志愿者有坚定的信念,为什么有些人却这么残酷?“我想,要是有一种信仰可以遏制同命相残,我无论拿什么都要去换。”
有困惑,有质疑但是我不会放弃
小动物保护基地的资金全部来自志愿者的捐款,仅徐文一人这两个月在食物和医药费上就投人近8000元钱,更别说为小动物租基地、搭建犬舍所需要的花费。徐文说有的志愿者已经投人了近20多万,但是大街上的流浪狗却并没有减少。大家都感觉到了压力的存在,这种压力迫使徐文思考了很多。
徐文说救助中心是纯公益的组织,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全靠捐助,自发的救助需要志愿者自掏腰包。像他这样死心塌地做救助的志愿者,只能靠“吃老本”来维持生活,徐文认为这不是长久之计。
而志愿者本身也是平常人,也会有烦躁、灰心和体力不支的时候。大家都劝徐文忙活过这一阵子赶紧再找份工作,过正常的生活,在不耽误工作的基础上来做救助。
个人的前途虽然不是徐文最担心的事,但是作为志愿者的他,还是感觉非常无助和孤单。“每当我看到满大街的流浪狗时,我就觉得形单影只,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全能救助它们的。都说衡量一个社会文明进步的程度,是看它对待小动物的态度。有时候我就特别想要全社会都来帮助它们。”
徐文认为省城办狗证的费用实在太高,以至于很多不想办狗证的家庭在无奈的情况下,丢掉小狗,导致流浪狗的数量在不断增加。
有困惑、有质疑是正常的,徐文也肯定他不会放弃,会继续反虐杀,救助流浪狗。但是,流浪狗会在短时间内消失吗?徐文心里充满迷惑。(文中谢敬为化名,职业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