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医生一面让我们维持呼吸系统、保持血压,一面跟大师兄和嫂子商量,不行就强行摘个肾给南南用上。“已经没有用的肾,为什么不能给孩子造福?我们自己治病救人,却眼看着孩子死去!大不了我坐牢!大不了从此以后不当医生!”
嫂子已经完全没了主张,我是感觉她内心里是愿意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的。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个小病人是我收治的,万一最终被家长发现少了个肾,我的职业生涯也就完了。
唉!完就完了吧!现在医生这行业,对于我,也是个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真到了逼迫我决断的时候,真的不让我做下去,不做也罢。未尝不是解脱。
我跟大师兄说,做吧!哪怕把南南当病患,这也是正确的事情。
大师兄想半天说:“不行。”
嫂子当场瘫倒,幸亏吕医生一把搀扶住。
吕医生劝大师兄带嫂子回
家。
吕医生自己不走,站在那个已经脑死的孩子身边看。我知道他依旧不死心。
中国人千年的观念很难改变,入土为安,留全尸。其实已经不需要了,为什么不赠予他人呢?也许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只是个局外人,看任何事情的眼光都是客观理智的。如果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孩子……上帝保佑,阿弥陀佛。但我想我自己是学医的,我可以做到。
我们准备拔管了,外面哭声一片。
吕医生一把抓住我的手说:“等一下。”
他迅速给嫂子打了个电话,让嫂子把大师兄麻倒,把女儿运到医院来。他说,他现在过去接孩子。
他拉住我拔管的手说,拜托
少至。。不想做医生了。着。好确等了我的我
我的医生生涯终结在我认为正确的事情上。
4月21日
我最终还是坐在医生这个位子上。
故事的结局与你我想像不同。
我在病房里等了四个钟头,最后等来了大师兄。
是大师兄亲自拔的管。拔管的那一刻,我甚至看不出他是伤神还是痛苦,非常冷静。
大师兄说:“谢谢你们。”大师兄请了年假,在家陪伴两个病人。嫂子也倒下了。
二师兄回来以后听到这个事情,就扔俩字:“鄙视。”
过一会儿,他恨恨地说:“沽名钓誉的家伙。整天就想他自己,面子上无比伪善,对这个好对那个好,就是对自己的亲人恶毒。这种男人,可以休矣。当年,嫂子怎么看上这个家伙的?”
我有时候也在想,大师兄莫不是真打算奔着圣人的目标去了。圣人都是孤家寡人。等他的女儿一命呜呼,他的女人离他而去,他就离圣人不远了。老大有点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真如二师兄所说,像个橡皮人,或者伪君子。
而且我也不再相信因果报应一说。大师兄对那么多病人心存善念,施以援手,却不见在关键时刻上演电影里戏剧化的一幕,诸如天上纷掉肾脏,随便抓一个就和南南相配。
4月27日
大师兄回来了,很沉默。我们这个组原本玩笑惯的,现在看到大师兄基本都不说话。
昨天做手术,我问大师兄:“南南现在怎么样?”
他只说:“不好。”
我问他大约还能撑多久。他答,如果到南南走,都没有机会的话,他就不再做医生了。我没控制住自己,突然冒出一句:“你是有机会的,你自己放弃了。”
大师兄说:“我做不到。我下不了手。那个孩子,跟南南差不多年纪,我感觉在偷属于他父母的珍宝。”
“可是,那个孩子已经死了。你我都知道那是无可挽回的事实。为什么不能在最后时分给其他孩子造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