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复兴专栏

    肖复兴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曾到北大荒插队6年当过大中小学的教师10年著有杂书多种

    水牛城辣鸡翅，一直很有名。只不过，今年5月美国总统奥巴马来水牛城时专门吃了一份辣鸡翅，便肥肉添膘一样让它更加有名了。

    水牛城位于伊利湖畔，城外不到30公里便是尼亚加拉大瀑布，是来美国看尼亚加拉瀑布的必经之地。所以，人称水牛城两样最出名，一为大瀑布，一为辣鸡翅，就像我们到北京看完长城，如果不吃烤鸭，不算逛了北京城。奥巴马亦未能免俗，也要专门来尝尝辣鸡翅。辣鸡翅店，在水牛城出名的有两家，一家在城里，一家在郊外。城里的那家，店大些，极辣的鸡翅评为全美第一名；郊外的这家，店小些，微辣和中辣的鸡翅评为全美第一名。奥巴马去的是郊外这一家。我选择的也是这一家，店名叫做DUFFS。到了那里一看，排队的人已经甩出了店门外，看来人们都选择了这一家，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奥巴马成了这家小店的免费广告。

    这确实是一家小店，红顶白墙，红窗红门，立在十字路口一侧的草坪上，白墙上硕大的DUFFS红色字母，十分醒目。遮阳的窗帘上写着它建店的时间：1946年，这在美国就算得上老店了。挤进门，低矮的房间里，人满为患，问了一下吧台前的女店员要等多少时间，曾经和奥巴马拥抱合影的这位小姐答曰：一个小时。

    有心不等了，待看到吧台旁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休息室，迎面墙上挂着一个镜框，里面摆着奥巴马来这里和店员、顾客合影的几张6寸照片，其中一张便是那位女店员，才知道叫哈莉，当时就是她慌不择言地惊叫奥巴马为帅哥，其实她自己是位靓妹呢。一侧墙边是只能坐三个人的窄小木凳，木凳上已经坐着三位白人，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位银发飘飘的老太太，正在和站着的小伙子说话，看长相小伙子应该是老太太的外孙。见我走进，中年女人站起来给我让座。和老太太聊了几句，方知老太太已经76岁，坐了七个多小时的汽车，专门从波士顿跑来看瀑布，怎么能不吃这里的辣鸡翅呢？奥巴马都来过呢！她笑笑说，皱巴巴的脸上绽开一朵金丝菊。

    听老太太这样一说，我也耐心地等候辣鸡翅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小时不长，只等辣鸡。

    餐馆里的名人效应，从来都是顾客盈门的法宝。口口相传，无形中会给这家小店的辣鸡翅增添新的味道，所谓菜以人名，店以名传。在我们老北京，有名的老餐馆，莫不有一段与名人来往的经历，成为这些老字号传家的资本和骄傲。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鲁迅先生和广合居、梁实秋先生和致美斋了。只可惜，这样的传统如今大多丢失。

    说起丢失，不只是说广合居和致美斋老店早已不复存在，而是说我们已经没有了这样口口相传所积累下的文化品位与品质，如今的我们更重视的是对这种名人效应的爆炒，过分张扬的结果，让人看不出其文化的价值，只赤裸裸地看到经济的欲望。我去过北京的几家餐馆，墙上挂满了店家与名人合影的放大照片以及名人的题字。这些名人太多，且大多不过是演艺界的一些时尚明星，便如撵着鸭群过河一般，只留下闹哄哄的气氛，让人觉得店家不过是借水行船，借着这些脸熟的所谓名人，拉旗吆喝而已。

    这家DUFFS小店，除了那几张奥巴马的6寸照片，不事张扬，很是低调，却让自己的辣鸡翅之名不胫而走。或许，这是东西方经营理念的区别，更是对名人的态度的差别。我们一直崇尚名人，痴迷乃至迷信癫狂，而人家可以把奥巴马叫做帅哥，以为自己家的邻居一样。总统再出名，一届又一届，走马灯一样更换，如今水牛城的市政府前还立着第13届总统菲尔莫尔的雕像，可有多少人知道他呢？辣鸡翅却总是要吃的，起码从1946年到现在味道没有变。

    一小时后，辣鸡翅终于等到了。说心里话，味道不怎么样。但等候这一小时品味到的，不仅仅是这点儿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