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支英琦

    晚秋时节，溪水岸上，鸟雀们的雅集开始了。

    长尾的山鹧，跳到水中岩石上，伸颈欲饮溪水。在它的后面，几只麻雀或敛翅欲栖，或幽幽鸣叫，或挂枝俯视。这是一个欢欣雀跃的时刻，而快乐，是属于鸟们的。画面上，陡立的石头，还是一副冷峻肃立的样子，逸生出的荆棘，掉光了所有的叶子和果实，只以尖刺傲然寒秋。倒是下方的几茎竹叶、凤尾蕨和两丛野草，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不见风吹草动，一副随意舒展的样子。

    水在流，石无语，山鹧棘雀，隔溪嬉戏，好一派秋意无限。这是一幅动静相宜的画面，鸟儿的雀跃与岩石的坚凝，荆棘的尖锐与草叶的平静，使得整个画面趣味盎然。细细观赏，似乎还能够听到水的潺潺流动的声音，以及鸟羽划动空气的钝响……

    这是北宋画家黄居寀《山鹧棘雀图》中的景致。他不愧为黄荃的儿子，其用笔的工致端丽，敷色的沉稳精到，勾勒的认真严谨，与其父一脉相承。画面上，山鹧和麻雀的画法，与黄荃基本一致，而在构图布局上，黄居寀显示了超越父亲的匠心独运。画面以山鹧为主体禽鸟，它居于画面的下部正中位置，俯身汲水时，翘起的长翎几乎穿出画面的右侧。黄居寀是把鸟雀放置在自然环境中的，这就摆脱了花鸟画呆板生硬的苑囿，添了几分生动谐趣的意味。你看，六只山雀姿态各异，有的飞翔，有的栖枝，有的俯冲，而周围的荆棘草木，山岩清溪，也因为它们的存在，并不显得荒寒萧疏，而是温情脉脉、栩栩如生起来。

    这幅画，不像单纯的山水画，也不像单纯的花鸟画，而是兼有二者的特色，巧妙而自然地将二者融合在一起。荆棘、竹叶均用墨笔双勾，山鹧、雀鸟及荆棘、竹叶等的设色浓重艳丽。岩石、坡岸的画法也很精细，先勾勒皴擦，再着色填彩，以岩石的自然状态显现表面的凹凸有致。画面情景交融，野趣横生，工致中不乏灵韵。《宣和画谱》中评价黄居寀“作花竹翎毛，妙得天真。写怪石山景，往往过其父远矣”。

    工笔花鸟与写意山水比较起来，也许少了几分潇洒的风韵，但是，写意的洒脱并不能够遮蔽工笔的优雅。花鸟竹石间，更多地寄寓着格物的精神和抒情的诗意。就像面对这幅《山鹧棘雀图》，看久了，不由得就泛起了“”的诗意境界，世界在一瞬间宁静下来，只有时光穿越空气的留影。恍惚间，就站成了一棵落光叶子的树，任那些画中的鸟儿，扑扑棱棱地，径直飞人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