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妻子，在一起的日子，已很少说话了，像一对隐形夫妻似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是没话可说，还是没心情说？沉默，是我们夫妻生活的常态。我在朋友圈里，一向是个妙语连珠的人啊。

    其实，并不是无话可说。我们的话，通过手机短信、QQ里的交谈都说完了。嘀嘀嘀，短信此起彼伏，这是我和妻子在短信来短信去。早晨出门，我突然转身对妻子说，对了，有什么事，QQ里聊吧。我们在QQ里像一对初恋的情人，有说不完的话呢。有一天，我甚至忘了妻子的容颜，赶紧发一个视频请求，要她把视频发过来。在视频里，我才发现，妻子的眼角，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如绸缎般的肌肤，在岁月的风霜里成了粗糙的棉布。

    我们像一对网恋的夫妻，网上亲密，网下冷淡。在这个网络时代，爱情也靠键盘了吗？我们习惯了网络、短信交流，而回到现实里，夫妻之间有时刚说了几句话，就火药味十足了。

    你离我这么近，却又是那么远，你的眼睛在看云，根本没看我———这是在QQ里，妻子给我打过来的一句话。我突然感到内心一阵痉挛。我也打过去一行字：网上的你，是我的妻子吗？爱人啊，为什么你那麝香一样迷人的体味，在日子里蒸腾完毕。QQ顿时隐退，瞬间陷入无声黑白。

    那天晚上，我谢绝了好几场应酬，一个人在街上落寞地散步。路上一排排参天的银杏树哗哗作响。树啊，沉默的树，你也在风中琴弦般诉说吗？我想起这些年来的应酬，其实就是不停地喝酒，在酒桌上夸张地左右逢源、信誓旦旦、利益划拨。我真实的生活在哪儿消失了？我像一个曲终人散的戏子，一个苍白的骷髅，没有灵魂的家。

    晚上回到家，我一把拉住妻子的手，轻声说，我们好好说说话吧。妻子一把推开我的手，用讥讽的语气说，你酒还没有喝够就回来了呀。我一个人坐到阳台上，让沉沉的夜色吞没了我。

    一天下午，我早早回到家，为妻子烧了她最喜欢的冬瓜排骨汤。我们相恋时，她第一次来我家，我就是用这手艺让她感动得紧紧拥抱我的。妻子刚坐下，我就端上冬瓜排骨汤等香喷喷的饭菜。

    妻子很诧异的样子，怎么，十五的月亮提前圆了啊。我边给她碗里夹菜边说：你先吃啊，我有好事告诉你。还是在QQ里啊？妻子问。我摇摇头，笑了。

    晚饭后，我把几大本相册抱出来，我们在阳台上开了灯，偎依在一起，一张一张翻看那些旧照片，那是我们相爱和新婚时在全国各地留下的甜蜜和亲昵。一张张照片，像激动的琴弦一样唤醒了爱情的岁月。我们拥抱在一起，开始一点一点回忆起那过去的时光。我们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那些羞涩美好的情景，春水一样漫上来。

    在电视里看过一个访谈。演员潘长江说，他和妻子聚少离多，而每次回家的晚上，他就像新婚一样，和妻子暖暖相拥，说话到天亮。我触电般惊醒过来，夫妻之间，这样多好啊。是爱人更是亲人，和你唠嗑也是美好。

    天已微凉，爱人，和你说话到天亮吧。这个中秋之夜，我们在月光里淋浴，在月光里缠绵。

    □李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