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对老二说:“你绕到后面下刀看看?”
老二调整一下显微镜,答:“不行。和动脉纠缠在一起,确切地说,不是纠缠,是长在一条根上。不然就留个尾巴?”
“这个尾巴不能留的。留着是祸害,没两年就又长出来。你看他家里能承受三两年一刀阀?”
“要不然你来?”
“我来也可以。但我最近怎么觉得自己眼花。经常看一会就要眨眨眼。这样吧,还是你来,我替你看着。对,对,就这里下刀。你不要怕,先剪三分之一看看,出不出血。”
老二轻轻剪下去。“糟糕!”老二叫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护士把血包接上。找到出血点,止住。”
“止不住!”
“你不要怕,有我在这里替你看着,你慢慢找。血流就让它流好了,只要下面输着血,上面只管喷。”
“找到了。”“封上。”
“封上了。”“继续剥。”
“再崩怎么办?”
“凉拌呀!你放心,我血包调来好多,不怕。你剪。原则是伤动脉不伤神经。他这么年轻,流点血怕什么?”
历经10个小时,终于将月金的脑瘤剥除得干干净净,他被推出手术室。
组长精神矍铄,连呼过瘾。这样深的瘤子,太考验技巧和耐心了。
老二下手术台的时候,人都要虚脱了。他的手套都是美小护替他摘的。美小护问他:“你不要紧吧?我还是搀你出去吧!我们今天血包用完了,等下你要是摔出个大出血,没法救你了。”
老二作势顺势就躺在美小护的身上。
7月14日
月金在监护室里呆了整整二十四小时都昏迷不醒。我们很担心,但考虑到他失血这么多,可能也是以睡眠的方式在修复。
一天过后,月金终于有意识了,我们将他送入病房。但意识不是太好,大部分时间昏睡。我们让他爹密切观察,有事就按铃。
护士说,他爹很认真,一分钟都没睡过,经常按铃,总有问题。因为曾被月金的歌声贿赂过,护士们都表现得超耐心。但这个新来的小护士好像很拎不清的样子,一脸的不愉快,见谁都像人家欠她钱。
今天我去查房的时候,赖月金还迷迷糊糊地睡着,但喊他的时候是有意识的。
下午三点,老二开完手术就直奔月金那里。小伙子恢复得出奇的好,意识清醒,问他手术前的事情,全部记得。说话有点大舌头,等麻醉完全过去以后就好了。
老二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说:“再过几天,你就能唱歌了。我还没听过你唱信天游呢,他们都夸你唱得能上星光大道。”月金羞涩地笑笑。他的那个羞涩的笑,是他的招牌。
我突然发现他笑的时候嘴是歪的。
我指给老二看。
老二摸了摸他的脸蛋,说:“有感觉吗?”
月金说:“一边有,一边没有。”“会不会是面瘫?”我轻声跟老二嘀咕。
老二神色有些紧张。继续摸了摸说:“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月金答:“有蚂蚁爬?一点点。”
老二笑笑,说:“我跟你说个不好的消息,过两天我们再检查一下,你这半个脸要是瘫了怎么办?”
月金依旧羞涩地笑着说:“会不会影响我泡妞啊!”
全场又笑起来。美小护在一旁接口:“我以专业女性的眼光告诉你,你的嗓子就足够泡妞了,脸蛋是装饰品,绝对不影响。”
月金的爹说:“活动啥的影响不?会瘫痪不?”
老二让月金动了动胳膊,动了动腿,说:“一切正常。我现在就担心他这半个脸,道理上说没有碰到面神经,希望过两天会好起来。万一要是不好,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半个面瘫。如果是这样,你们能接受不?”
月金爹问:“这面瘫,能活过四十岁不?”
老二笑了:“别说四十啊,八十都行,我不保证他不得别的病啊!这个不是大影响,你放心。”
老头一摆手,嗨了一声:“只要瘤子拿干净,人能干活,半个脸算啥呀!你把他弄这样,我就很感谢你了!他是我的独苗,只要是活着,活得比我长,我就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