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庄文石片/本报记者 吴凡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个古老的儿童游戏,演化为—种乡间社戏之后,“跑竹马”便—直被昌邑西小章村马氏宗族奉为传世之宝。
当乡间民艺逐渐脱离生养她的生存土壤,宿命便不难预料,随着在乡村生活中逐渐地被弱势化、边缘化,其最终有可能沦为历史墙壁下的文化碎片。而对所有喜爱它们的人来说,除去曾经辉煌的泛黄回忆,便只剩有心无力的无奈叹息。
早上6点,73岁的马镇华都准时带着自己的十几只羊出门吃草,因为这些羊每年会给他带来数千元的收入。
放羊只是为了谋生,马镇华的另一种责任更加沉重。在这个从13岁起就跟在村里大人屁股后面学武术、跑阵法的老头儿胸中,包罗着跑竹马的全套技艺,如今的他,已是村里公认的第29代传承人。
不过,他自豪又不开心,因为在这个拥有着1530人,马氏族群占据98%的村子里,他是唯一的选择。当年和他一块学艺的几个老人,有的已经去世,有的去了市区谋生,难得回来一趟,剩下的几个也因为长年不练,身体已不听使唤。马镇华成为竹马技艺的“活化石”。
这活化石越来越寂寞,在大部分时间里,他没事可干,每天除去放羊,就是待在家里喝茶、看书看电
视。
以前村里用来跑马练拳的祠堂,如今大部分时间都闲置着,在他的眼里,现在族人们对这套技艺虽然还有着深厚的感情,但真正把精力放在这上面的人少了。
当年是一种什么样的盛况啊?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村里的竹马队伍到昌邑市区表演,160多人的队伍装满了四个大卡车。演出之后的几天,新闻联播中的三分钟,让全村一阵沸腾。
而现在,大概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真正耍上一把。作为这项技艺的权威,他眼里的竹马队比以前是差得远了,人数勉强能凑够60人,表演者大体能模仿上招式,那种
几十年修炼出来的气质却是模仿不出不来的。看着年轻一辈出了错误,压阵的他在外面跳着喊话,大声纠正。
按照宗族传统,竹马技艺都是口口相传,师傅手把手地教徒弟,练站姿、学武术、跑阵法。从寒露到第二年清明,有大把的农闲时节可供练习,不愁学不会。但是马镇华近年来已经开始陆续把拳法记在书上,传给下一代的族人。他担忧的是,现在的年轻人连基本的架势都没快没时间学了,一旦自己去世,纯正的竹马技艺可能失传。
这个大概只有中学水平的老人,用毛笔的小楷一笔一划的开始在泛黄的书纸上复制着自己的记
忆,但五年的时间,只写了大约百十页纸。
当市场化的浪潮从这个小村落席卷而过,小章竹马这项山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开始和众多的传统技艺—样,陷入到快节奏谋生与慢节奏传承的矛盾之中。
马镇华最终没有在儿子一辈人中培养出一个徒弟。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更年轻的一辈人,为了达到自己“儿子不行,孙子行”的设想。两年前,他在村里的祠堂开设了武术培训班,武术班不收钱,学艺者是村里的十几个10多岁的少年。
这批少年倾注了马镇华的大量心血,但事情的结局却不是他能左右。如今,上高中,读大学几乎已成为每一个年轻人的必经之路,将来这些孩子究竟能留在村里几个,他说不准,也说了不算。
马镇华愁的是传人,作为小章竹马表演的组织和领导者,该村现任村党支部书记马兴墀当前最大的困扰就是资金。
纯商业演出这一步,马兴墀的
前任马炳盛没敢迈,他也不敢。按照祖上的规矩,竹马是一种非常圣神的艺术活动,附带着来自祖先的祝福,族人们都听说并一直坚信,创立这门技艺之前,马氏的祖先数代单传,而竹马出现之后,一直多子多孙,因此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一年不跑马,一年不旺相”之说。
数百年的积淀让竹马的传人形成了一种高贵的气质,这门技艺向来“传内不传外”,“没人邀请不上门”。
在成为山东省非遗之后,马兴墀接待的访客越来越多,其中甚至包括远涉重洋而来的外宾,但是令他头痛的资金问题仍无法解决。有专家告诉他,山东省的非遗最少有5万元的政府财政支持,政府官员也当场表态,为了竹马艺术他们将积极向上面申请资金。然而,早在2008年就已经是省非遗的竹马,至今也没有拿到一分钱。
如今,竹马的传承人们又将竹马申报了国家非遗,并紧张的等待结果。马兴墀又听说,成为国家非遗,竹马能获得不低于20万元的财政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