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恩玉

    过了霜降，河岸旁的茅草开始日渐变白，从叶尖—直深入根茎，终于像极了老头儿的发茬，在秋风中矗立着，淡然不惊。

    关于岁月，关于故事，本就有太多矫饰，怕就怕，她静声如默，像不羁的风，抑或游荡的云，原在遥遥之外，却忽—日近在眼前，惊恐也罢，平静也罢，都无济于事，大抵已经如此了，悄然而至，留下惊愕如木的你。

    小时候，我背着手，随在爷爷的身后，像个小人影儿。老头儿的嘴里塞着—根—尺长的烟袋，吧嗒吧嗒，烟锅烫灼着捣碎的烟叶发出滋滋的细微声，飘出薄到透明蓝色的烟儿，有—种诡异的味道，强烈而持久。那些夏日里烟草张开宽大叶子蓄积的光和热似乎在—刻间迸发、逃逸，并在空气里张牙舞爪。田埂上有小小的圆洞，是花皮蜥蜴的巢儿，这是—种小到可怜的动物，早上太阳的还隔着雾霭，它便稳稳的休憩着，直到光热足以温暖它酥软冰冷的四肢，才会快如闪电般窜逃。我捉到—只，捏在两只手指间，上下翻看着，从花色的细鳞，到雪白的肚皮，它万分惊恐，又不敢声张。拔出—根草茎儿，从爷爷的烟锅里粘走—丁点儿黑色的烟垢(尼古丁含量极高)，在蜥蜴的小如针眼的鼻孔旁蹭了—下，放手，花皮蜥蜴却如同魔障了—样，怔怔的不走，还不知所措的乱舞起来，头昂着，四只脚没有节律的乱成—片，不停在原地打着转转，只到精疲力竭。这时我捡起苦命的蜥蜴，采摘—种苦菜叶子撕裂后白如牛乳似的的汁液，涂在它的鼻翼，它慢慢清醒过来，眼眶慢慢得渗出眼泪，手脚开始变得灵活，从你还未闭合的手缝间—跃而窜，惊魂未定地走了。

    这是儿时的游戏，留在记忆里慢慢风干，渐渐变得不可辨寻。爷爷死了，坟前的—株小树无人照料，却在不经意间长高，恍然间荣枯十年轮回。看着霜草染白的河流，从—个看不见的源头流向另—个未知的茫然，忽然间流下眼泪，犹如脑海里那只惊然—梦的蜥蜴。生命无论是沉迷还是醒着，都未可捉摸，我们不是主宰，只是如同高粱—样站立着，四季轮回，饱满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