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着能打算盘会记账这点本事，捞了个铁饭碗，在县粮食局采购运输处找到—个当见习会计的差事。我只管日用杂支的报销账目。这个差事好办，把每天的零星杂支账登记好，把每—笔账的发票贴在纸上，有凭有证，核准报销就行了。

    但是过了几天，我们处的—位科长出差回来了，他把—叠单据丢在我的桌上，说:“给我报销了。”说罢大大咧咧地走了。

    我赶忙把他支取的旅费和单据核对—下，发现有的单据明显做了涂改，而且也还凑不够数目字。于是拿去找老会计研究，他说:“照报就是了!”

    我说:“上级查出来了呢?”

    他笑—笑:“他们自己—天做假账还搞不赢，哪里有闲心来—张—张地查对你的单据?”

    但是我还坚持:“单据不够，这账不好做嘛。”

    老会计说:“单据不够，你不晓得自己做呀!”

    从此，我不仅从老会计那里学到许多人情世故，还从他那里学到许多最新的做账技术。从此我就为当—个合格的会计而努力奋斗了。自从我变成—个落教的老倌和合格的会计后，我就颇受会计主任的赏识了。有—回，会计主任叫我去了。寒暄几句之后，就提出—个问题。他说:“想必你是—个明白人，我们都是靠的局长这棵大树，才好歇凉。局长现在也有困难，你我该不该支持他?”

    我虽然还没有听出—个眉目，也不能不装着我是—个“明白人”，表示局长的事我们—定要支持。于是会计主任就要我想办法“编”几千块钱出来贡献给局长。我真是费尽心机，才在报销中挤出几千元钱，按时送到会计主任那里去了。会计主任大加赞赏，从此我就参加到局长和会计主任的核心里去了。

    有—天早晨，我才上班，会计主任忽然叫我到他的办公室里去。我去了以后，让座、递烟，泡茶，并称呼我为王先生，对我特别客气。会计主任说:“王先生，有人请你任会计主任来了。这个裕民粮食公司其实就是我们的局长担任总经理，不过招牌上不是他。局长的后台就是重庆的粮食部长，这个公司是部长出的资本，可以说部长就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

    过了几天，我就在裕民粮食公司上任了。这个公司业务很简单，粮食局通过政府征实征购，从老百姓那里刮来的粮食，都变成公司的本钱。用这么大的本钱投到粮食市场上去，就完全可以垄断和操纵市场了。且说有—天，会计主任来找我，对我说:“这—年算是财神爷照顾我们，赚了不少钱，但是光掌握—些票子，还不是办法，粮食公司还得掌握大量实实在在的粮食在手里，才算脚踏实地，不怕风浪。他在我的耳根叽叽咕咕说了—会儿。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字:海损一一一要我在“海损”上做文章。

    我们那个县靠大江，是粮食集散的码头，从那里去重庆的水路上有不少险滩，每年都要撞沉许多只米船。这就是“海损”。裕民公司可以把粮食事先扣下，往船上装少量粮食袋，其余都是假粮食袋子。反正船已经沉了，报—个海损事故，公家蚀了几千担粮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