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没前途他想自己“创业”
刘占洪认为,想在城市买房扎根,只能“创业”,或者是彩票中奖。
干保安的同事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走的理由很简单,“没前途”,不能干一辈子。
有个关系不错的人转行去当“倒爷”了,生意还不错,偶尔会请他喝个酒。
每个月不足千元的工资,渐渐让他变得迷茫而焦躁。
有一天,他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会点“手艺”的,曾经在姐姐开的羊肉汤馆帮过忙,做过“学徒”。
单县的羊肉汤全国有名,他姐姐在东平县城开了一家羊肉汤馆,生意红火,后来在县城买了房,成了“城里人”。
2007年7月,他辞职了。妻子小芳带着2岁的儿子以及三年来积攒的8000元钱来到了济南。
他抱着儿子,从泉城广场开始,走街串巷地找门头房,一直跑到武警医院附近。孩子睡着了,两口子就抱着孩子坐在路边,突然都觉得对方“很可怜”。
最后,他们在棋盘小区找到一间门头房,不大,10多平方米,每个月房租1200元,一季度一交。
交上房租,买了桌子、椅子、锅碗瓢盆等等,8000元的积蓄基本上花光了。
第一天卖羊肉汤卖了不到10碗
早晨5点多,小芳就会为睡梦中的孩子穿好衣服,一同租房的邻居经常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凌晨4点多起床,开始熬羊汤,熬了一锅,结果第一天卖出去不到10碗。
接连一个月,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赔钱。
刘占洪开始凌晨两点起床,骑着三轮车去蔬菜批发市场批些菜回来。晚上营业到11点多才关门。他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
早晨5点多,小芳就会为睡梦中的孩子穿好衣服,为此一同租房住的邻居经常被孩子的哭声吵醒。
两岁的潇潇经常一个人坐在饭店门口玩,一次,他推倒了一个暖水瓶,把脚烫伤。
直到两个月后,刘占洪才渐渐找到生意上的窍门:由于店小,接待客人也少,他就以卖羊脸、羊杂等熟食为主。
生意开始红火,有时一天能卖五六百元。可是火了几天,竟然遭遇整条街要进行拆迁。
除了买的锅碗瓢盆之外,手头上基本没剩下钱。临近年底,父亲了解了他们的情况,让他们回家过年。年后回济南的时候,父亲又给了儿子5000元钱,鼓励他重新开始。
他们又在甸柳小区吉祥苑商业街找了一间10多平方米的门头房。
“靠给别人打工的话,想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做梦。你看看现在很多城市白领都买不起房子。”刘占洪觉得他们新生代农民工的出路就是自主创业。
他的理由和信心就是,同在一条街上干生意的“调料大姐”、“煎饼大哥”、“皮鞋大哥”等都已经在济南买了房子。
他开始买彩票梦想中奖
曾经,刘占洪还想通过一条“捷径”来完成自己的梦想,一天他看报纸,一个彩民中了500万大奖,“如果我能中个几百万,那一切问题就都解决了。我会多买几套房子,把家里老人接过来,再买辆车,然后带着老婆孩子出国转一圈。”
最多的时候,一向节俭的他一个月买了800元的彩票。买彩票之前,他有个习惯,就和做饭之前一样,首先把手洗得干干净净的。他常常幻想,如果有一天真的中了大奖,首先应该准备个大墨镜,买顶鸭舌帽,然后再弄条围巾,以防被人认出来。
但是,他中过最大的奖就是50元。
后来,妻子不得不对他购买彩票的“经费”进行严格控制。
家乡的诱惑小舅子回去了
小芳的弟弟小伟在回乡之前,跟姐姐姐夫算了一笔城乡账。
2009年6月,小芳的弟弟小伟来到济南,也想“找个活干”。
来之前,他想象中姐姐和姐夫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但很快,他就很难心安理得地“白吃白住”了。
后来,他向姐姐要了200元本钱,还有那辆破旧的脚蹬三轮车,然后去堤口路水果批发市场批发一些水果卖。
从甸柳小区至批发市场,小伟不知道有多少公里,但是他每天来回需要4个小时。
因为远,每次批发水果总想多装点,但是当满载一三轮车水果上坡的时候,他有时候蹬不动车轮,只能给刘占洪打电话求助。
然后,小伟也把老婆孩子从家里接过来。
起早贪黑干了一年,小伟手头上却没有积蓄,只赚来一辆花了5000元买的机动三轮车。
今年9月份,小伟让媳妇炒了几个菜,请姐姐和姐夫忙完之后一起吃饭,“有事商量”。
几道菜中有一道是山药,“姐,你知道今年山药多少钱一斤了吗?五块八。”
“问这个干吗?你在家里还没吃够啊。”小芳所在的村盛产山药,父母今年种了1亩多,能卖2万多元。
“我们村里很多人发财了。”
小伟说,村里有个同族人承包了近40亩地,全部种山药,一亩山药能卖2万多元,去掉本钱,能挣50万。
这个事小芳也听爸爸说了,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
“我总觉得在这里熬下去没盼头,你看你们干了这么多年也没点积蓄。”小伟接着算了一笔账,“我现在一个月挣3000块钱,按说也不少了,但是我们租这么破烂的房子,再加上水电费,每人平摊也超过500元了,我的水果摊位每个月800多元,平时吃饭一个月也得几百元,孩子上幼儿园、买东西又得花几百元,一个月根本剩不下钱。”
小伟觉得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成本”太大了。
“回老家的话,咱吃的住的都比现在强,也都不用花钱。孩子上学也不用发愁,也有人给照看。农村空气也比城市里新鲜,而且,咱村里年后就要进行旧村改造了。”小伟之前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希望他能回乡,并且让他劝姐姐一起回家。
关于回家“种山药”的争论
刘占洪想说“万一5年都赔呢”,但他说出口的却是,他适应并喜欢城市生活。
他们村里有很多在外打工的,无论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基本上都回村了。
现在,村里正掀起一场“包地”风潮,小伟害怕回家晚了赶不上。
“种菜一年一个价,种山药成本也高,种的人多了,价格可能就会降下来。”小芳担心盲目跟种会使明年价格大跌。
“你不能这么算,如果连种5年,其中有一年像现在这样就行了。”小伟充满信心。
刘占洪一直不说话。他想说的是“万一5年都赔呢”,但后来他说的是,他适应并喜欢这种城市生活。
小伟认为,这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回家乡的时候让别人感觉在济南干点小生意很厉害,其实背后很心酸。
只有在谈到“为了让孩子受到更好的教育”时,小伟看了一眼4岁的女儿,说了句“等挣了钱再把她送到城里来”。
坚守,坚守一切为了孩子
很多在城里买得起房子的农民工还是准备老了回家,把城里的房子留给孩子。
小伟走了之后,刘占洪一家三口搬到了燕山银座北100米。这里是一处平房,破旧不堪,像个“贫民窟”,比他老家那6间砖瓦房差远了。
“‘皮鞋大哥’刚来济南的时候也是这样,带着一岁的孩子,租了间房子,半间卖皮鞋,半间当卧室。现在人家也买房子了,孩子也上初一了。”小芳总是如此鼓励自己。
城市还是比农村机会多,她觉得弟弟放弃了,是因为他总是幻想能“一夜暴富”。
潇潇是他们奋斗的理由。他们认为,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潇潇3岁半的时候,他们就把他送到一家私立幼儿园,每个月学费400多。
现在,潇潇在友谊小学上幼儿园大班,每天放学后,不用妈妈说,他都会乖乖地写完作业再去玩。
有一天,潇潇走丢了,两口子疯了一样,最后在孩子的一个玩伴家里找到了他,小芳冲过去,给了孩子一巴掌,然后又一把搂在怀里。
“等孩子上了小学,我们也打算给他报个特长班之类的。”把钱花在儿子的学习上,是让他们感觉最心安理得的。
可是,潇潇明年就该入学了,学校还没有着落。
“听说,现在即使交借读费学校也不一定收,因为学校生源多,必须得托关系才行。”刘占洪听一个邻居说,今年有个人托关系花了6000多元,借读费承诺交20000元都没有送进学校。
“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刘占洪只能如此欺骗和安慰自己。
前不久,商业街上的又一个邻居在济南买房子了,“但是他们的户口还留在农村家里,房子和土地也都保留着,希望将来老了干不动了再回老家去,把城里买的房子留给孩子”。
他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为地地道道的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