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洁在本地物色到一个如意人,一个姓吴的远房本家青年。她估量了形势,父亲必然要反对他们。正在彷徨无计的时候,吴老太爷家里两三个长工青年想到了一个整治吴老太爷的办法。这个远房姓吴的青年听了这个办法,很犹豫了一阵子,他说:“你们倒是狠狠地臊了吴老太爷的皮,但是我们两个被绑起来,弄到祠堂去,丢人现眼,也太难堪了。”
一个叫吴二的长工青年说:“那有什么?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合情合理。”
但是这个远房姓吴的青年还有顾虑,要是他们两个被绑着磨墩拿去沉河,绳子的活扣没有弄好,一下子真的两个都沉到河底去了呢?另外一个叫王三的长工青年说:“绝不会的。我们拴的活扣万无一失,一下水,磨墩就分家。我们有两个人在水里等你们,把你们送上一条等在后面的小船。”
远房姓吴的那个青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说他要去和吴永洁好好商量一下。出乎这个青年的意料,吴永洁丝毫没有迟疑就同意这个逃走的计谋。
长工吴二紧紧张张地跑到吴老太爷的上房去,对吴老太爷说:“老太爷,有件事向你报告。是幺小姐的事。”
“幺小姐咋了?”
“她犯了老太爷的律条了。”吴二说,“她跟远房那个老屋院子的吴……吴少爷……勾……勾起……大家说,等你老人家来,不来不散。”
吴老太爷只好去看个究竟,叫两个秋二扶住,到老屋院子里。吴老太爷颤巍巍地站在那里不动,他忽然宣布:“抬回我家的堂屋去,我先要拿他们来家祭,晚上再抬到大河船上来。”
沉河还是要沉的。吴老太爷上了大船。吴二很担心,如果他要亲自来检查那被包绳,一提就会散包。他们不希望出现的事情,偏偏出现了。吴老太爷很当一回事地走到船板边,对吴二说:“时辰快到了,把捆的绳子都弄好。”
忽然“莫忙,莫忙,等到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呼天抢地地向河岸奔来,不是别人,正是吴老太爷的幺女吴永洁呀。吴二和王三明白了,原来是吴老太爷在家里掉了包了。那么,这包里边是啥子人呢?吴二把活扣一拉,被单包就散开了。从包里出来的另一个人,吴二、王三一看,啊,原来是才给她立了贞节牌坊的吴王氏这个老太婆。
吴老太爷见吴王氏被放出包来,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一缩。这老太婆很随便的样子,冷冷地说:“你叫人来叫我去,我来了,你倒把我抓起来。我一直在盘算,我就是死了,变成鬼了,也要来找你,算清今天这一笔账以后,还要算清过去的那笔账。没有想到,我活着就能和你算账,哈哈哈哈!”
吴老太爷简直吓得发了昏,他没有想到今晚上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在女儿的面前,受到公众的审判,法官便是他的年轻时代的相好女人。吴王氏还是那么冷静,“你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她的这一席话,把大家都听得呆了。
后来吴王氏回去以后,要求推倒她的贞节牌坊,可是谁也不愿意把一个好好的工程推倒。她站在那里向大家宣传,再不要守节了,寡妇的日子是最痛苦不过的日子。后来听说她吃斋念佛去了,说是要赎取自己的罪孽。说到吴永洁和她的情人,那一对青年,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们在大家的同意之下,结了婚,不久他们都上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