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普华很后悔。这是何必呢?非要回学校,竟然会那么巧碰到他!她自问,该在他面前做出不在乎的样子,而不是仓皇地离开。拿出手机,她准备给他发个短信。删改了几次,说什么都不太合适,祝贺他,如鲠在喉,讽刺他,她不是那样的人,最后写的是“祝贺你,周末不要去了”。
她希望自己表现得大度点,因为离婚是她提的,他只是答应了。如今再婚,本就是他的私事,完全不用跟她商量。
终于挨到了周末,普华拎着东西去看爸爸,把那些最能令爸爸宽慰的话才温习了一半,突然在岔路口的地方看到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别克,后视镜上挂着一枚平安福,那是几年前从庙里求的,这辆坐过无数次的车,普华不会认错。
那天永道没有回复短信,她坚信他不会来,看来是她料错了。
是否是他也入戏太深了?过去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总是一起回家探望老人。在岔路口碰面,一起进小区,永道帮她提东西,到爸爸身边嘘寒问暖。这样的戏码在离婚两年里定期上演,两边的家里吃饭,甚至过年,他们谁也没提出过不妥。车上是对普通男女,下车又回到恩爱的小夫妻。也因为他们扮演得太成功,没有任何人怀疑过他们的婚姻。爸爸对永道满意,公婆虽不热络,但永博会在邮件里毫无顾忌地对她发牢骚,当她是一家人。只有娟娟,不厌其烦地批评这样的逃避,说这会害了他们。
最初是谁提出要这样做的普华想不起来了。好像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形成的默契,谁也没有刻意对家里提起,就把这场戏演了下去。但是现在呢?
车门开了,永道从驾驶座里走下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捕捉到她站的地方,回手关上门走了过去。
阳光洒满他全身,一夕间的举手投足还像是大学时的那个男孩。他骑车来找她,靠在车棚的栏杆下慵懒地读一本书,嘴里叼着嫩绿的草叶,或用叶片做成细长的口哨,站在她窗下吹到她出来为止。
谁也想不到,曾经晴空万里的生活,走到婚姻却是阴云密布,曾经笃定信赖的人,最后背道而驰。普华选择了离婚,却从未想过再婚,想过了演戏,却没想好如何结束。
他站在她必经的路边棋台,穿好了西装。普华低下头,硬着头皮从永道面前走了过去。他并不介意,对她的逃避也早已习惯,系上扣子跟在后面。
他们进了小区,普华听见他在和看门的师傅打招呼,一如既往的轻松熟络,就像真的是回家过周末的女儿女婿。她恨不得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他身上,把他赶走。
“叶普华!”
在她发作以前,他先叫住了她。他一步步走近,想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普华顾不得院子里有老邻居,本能地甩开手,冲着爸爸住的老楼跑,似乎这样奔跑就能彻底摆脱身后这个人。
她一口气跑上爸爸住的六楼,靠在墙上急速地喘气,背部的衬衫都湿透了。但没一会儿,永道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站到普华面前,以他一贯从容不迫,毋庸置疑的沉着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这次,他没让她躲开。
“你跑什么?”他不像几天前那样随意,眉间有些不悦,看似关心,却几乎把她逼进门和墙的夹角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还是走吧。”她想拿回他手里的东西,但他没有放开。
“我不走。”
他好像很享受这样折磨她的戏码,在她猝不及防时抬手按响了门铃。
“你……”
冲到嘴边的话被他停在额头的手拨乱,他像是过去那样替她整理散乱的刘海,弄好了才真正板起面孔。
“我说过,我不走!”
普华来不及与永道争执,门已经开了,屋里走出满脸期待的叶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