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里出来后,他一句话也没讲过。也许演戏确实很累,尤其搭档不太配合的时候。
掏出车钥匙,他晃着上面的别克挂饰,按下声控锁,却没有着急上车,而是靠在车门边等着她走过来,像是料到了她有话要讲。
“上来说?”他指指副驾驶座。
普华皱着眉,没有上车的意思。
“怎么回去?”
“自己回去。施永道……我们别再见面了……还有,你也别再来这儿……没必要……我也不想再见你……”
他不置可否,如同雕像般坐在那里,听完她的话只是扶着方向盘插好钥匙,发动了汽车。
普华退到路边,提起书包转头向前走。她能听到车缓缓地启动,跟在身后,但没有回头。
车身终于超过了她,在路口停下。驾驶一侧的车窗依然没有摇上,永道打开打火机点上了另一支烟。阳光打到他手上,一个光点反射进普华的眼里,是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下个月我妈生日。你必须去!”
他没有等她回复,银灰色别克以她意想不到的速度启动驶离了巷口,几秒钟便消失在路上。
回去的公车上,普华惴惴不安,一再想起戒指的事情。进门按了电话录音,她坐在床头翻出戒指,重新套回手指上。可能是有些日子不戴了,戒指有些涩,套上去又摘不下来。戒指本身很简单,还有些寒碜,是一对素圈。结婚时他们两个手上都不富裕,他所有的钱都买了房子,她本来连戒指都可以省略,是他坚持才买。
他有一贯的原则,他的决定很少为她改变。
望着手上的戒指,普华的情绪一落千丈。录音电话里,又传来了爸爸的声音。
“华华到家没?帮我谢谢永道。下次回来我下厨给你们炖肉,早点歇着,天热注意身体……”
她仰躺在床上,一遍遍重放爸爸的留言,越听越不是滋味。
这一个下午,比得知他结婚后的两天还难熬。她猜不透永道在想什么,或者要干什么。他可以一声不吭娶了裘因,又以孝子的姿态出现在爸爸面前。他戴着他们的戒指,还要求她务必出席他妈妈的生日。
他是要戏弄她,折磨她,还是在报复?
爬起来拨了海英家的电话,对方一接,普华就忍不住一连问了几遍:“海英,永道真的结婚了吗?”
她喊得很大声,停下才发现房间里是自己的哭声。
“普华?”“嗯……”“怎么了?”
“没……我只是想知道……”她抹着眼泪,装不出一贯的坚强。
“知道什么?他真的结婚了。谁会拿结婚的事开玩笑,又不是孩子了。那天尹程去了。”
放下电话,普华跑到阳台上把所有的窗户都推开。
傍晚的风是热的,她什么也不想做,不做饭,不洗衣服,不看电视,也不去读手机上的短信,只是趴在阳台上数着楼下开进开出的汽车。
下午他开走时,连以往那样的告别都没有。
打开音响循环放一首歌,普华把书柜里每一本书都拿出来,擦书脊上的灰再重新摆回去。她把自己弄到累了蜷缩在地上给娟娟打电话。
“喂……”才开口,又忍不住哭了。
娟娟听了,在电话那边骂:“普华你有点出息!当初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后悔!你得往前走,他都走了,你也得走,走得比他还远!普华,你不能让那混蛋看笑话,你给我争点气听见吗?他不是走了吗,让他走,让他走得远远的,这辈子别回来!”
普华对着空气点头,手机屏幕已经被泪水浸透。她铸了十几年的坚毅,几天里碎成粉末。她终于意识到,最可悲的不是被抛弃,而是在抛弃他之后回头看,才发觉最傻的那个是自己。
明明抛开了,却始终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