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功德脸色微露不悦,但没有吭声。他很清楚在他魏功德的一统天下之下,有个把人反对成不了什么气候。魏把目光投向葛幼军,期待年轻弟子站起来反驳她。
但葛幼军埋着脑袋,用笔在一张纸上无聊地画着圆圈。
葛幼军一言不发。对今天的会议,他心中积蓄着不满。目睹现场的情景,等于是对余贽进行缺席审判,而余贽本人无法进行任何辩解。至少这有点不公平。让人想起牛顿把持的皇家学会,那种霸道,那种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专横。
人事处处长提出对余贽的处分意见:解聘教授并撤销其在校学术机构职务。
陆副校长环顾左右:“还有谁发言?如果没有,那就表决。”
为了充分表示民主,魏功德校长建议会议采取不记名投票表决。
最后表决结果:二十一票同意对余贽的处分决定,一票弃权,两票反对。
对余贽的处分立即生效。
魏功德办公室。魏功德满面春风地接长途电话:“哦,我现在很好,心宽体胖呀!多谢你姐咯……哈哈!欢迎你春节来哦,我亲自开车去机场接你……”
“魏校长说话算话,别开空头支票哟!”话筒里响起一个中年女人的嗲声,音色甜润。
魏功德笑眯眯地说:“决不食言。”
这时,苟主任推门进来,恭敬地递给他一份文件。魏功德拿起文件,瞟了一眼,是解聘余贽教授职务和撤销其在校学术机构职务的决定。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这是魏功德向余贽使用的一把杀手锏,是他一手导演的杰作。要与他魏功德斗法,余贽还不是对手。
但他对昨天的“审判会”并不完全满意。因为有一票弃权,两票反对。弃权票姑且不管。汤小娥是公开反对处分余贽的,两张反对票里肯定有她一票。另一张是谁打的“叉”呢?这两张反对票,犹如两根肉中刺,让他浑身不舒服。这表明他的绝对权威和声誉在K大受到了公开挑战。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据现场唱票的校长办苟主任查验,那另一张打“叉”的反对票,很可能出自葛幼军之手。
他思索了一下,拿起银灰色电话的话筒,拨了个分机号码。“是幼军吧,现在有空吗?”“有空。”对方答道。“那你过来一下。”“好。”
三分钟后,师生两人进行了一次摊牌的谈话。
魏功德先问葛幼军,对校长办公会表决结果如何看。这是试探。葛幼军直言不讳说,投反对票的是自己。魏功德听到这话,反应很复杂。葛幼军总算是说了真话!魏功德既感到痛、恨,又觉得惋惜。
“这是为什么?”他要求弟子解释。
葛幼军说:“我不赞成这种讨伐的做法,余贽是一个正直的学者,对他应该宽容一些……”
“正直的学者?”魏功德冷笑了一声,“差点爬到我头上拉屎啦!还正直学者……”
“校长德高望重,作为一校之长,应该表现得有气度些。”
“哼!气度只是漂亮的外衣,对敌人必须痛打。”魏功德霸道地说。
葛幼军沉默。
魏功德望着他,语重心长地说:“自从笑天死后,W氏学派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就是你葛幼军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在W氏学派遭到诋毁和攻击时,你不起来捍卫,反而要怜悯对手呢?”
葛幼军吐露真言:“说老实话,余贽师生的揭发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应该引起我们警觉和反思。”
“你怎么知道的?”魏功德反问他。
葛幼军说:“我统计过笑天最近两年发表过的经济学论文,连同在校刊上发表的,总共一百三十一篇,也就是说,平均不到一个星期,就有一篇论……论文发表!”
葛幼军激动起来,有些口吃,他继续说道:“他哪里是在写论……论文,完全成了炮制论……论文的机器了!”
显而易见,靠拷贝、抄袭,就难免了。这一百三十一篇中,有十五篇是与老师联名的,另外一半都是已经发表过的文章,只稍作改动压缩,或是换个标题。另外近三分之一,确实有剽窃的嫌疑。
为了达到论文的定量标准,并且制造远远超过指标的轰动效果,钱笑天的这种“疯狂”的背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晋升正教授,进而谋取院长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