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薇

    姜文说，三年前看到《让子弹飞》的原著小说时书里的“阳刚之气”打动了他。于是，他整整筹备了三年，带着一群硬汉呼啸山林，终于成就了一桌“纯爷们的盛宴”。

    《让子弹飞》讲述了一个乱世侠盗的故事，很容易让人想起西部片。姜文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片中一些英雄主义、侠义情怀可能和好莱坞西部片类似，但《子弹》发生在中国南部，应该叫南部片。

    《子弹》有意思在它的幽默

    记者：《让子弹飞》算商业片还是文艺片？姜文：商业片和文艺片这个分类本身就有问题。大家总感觉，卖得好的就叫商业片，能得奖的就叫文艺片，商业片一定不能得奖，文艺片一定不会有好票房。《阳光灿烂的日子》既拿了奖，又拿了当年的票房冠军，它到底是文艺片还是商业片？在我心目中只有好电影和不好的电影，只有结实认真的电影和粗制滥造的电影的区别。

    记者：是不是拍商业片就意味着要放弃一些喜爱的特质？

    姜文：没有绝对的商业片，只有相对的商业元素，《让子弹飞》加入了更多商业元素。我不是只能拍一种类型的电影，《太阳照常升起》是我想拍的，《让子弹飞》也是我想拍的，只不过《让子弹飞》排在了《太阳》后面。我拍的每一幅画面都是我喜爱的东西，如果要我放弃我喜爱的东西，我就不拍电影了。

    记者：《让子弹飞》算西部片吗？

    姜文：我不认为《让子弹飞》是个纯粹的西部片，它发生在中国南部，应该叫南部片。可能有一些英雄主义、侠义情怀和好莱坞西部片是类似的，但《子弹》最有意思的是它的幽默感。

    记者：《让子弹飞》在你导演的作品里第一次出现动作戏，拍这些戏有什么心得吗？

    姜文：我没那么喜欢动作戏。就像电影里老汤的台词说的，战争的时候，战略比战术重要，可能两边还没开始打，策略已经决定了成败，战场上单个的人都是棋子。我喜欢的动作是这类东西，所以你在《让子弹飞》里看到的不是斗勇，更多的还是斗智，吹哨子———让大家乐一乐嘛。

    记者：这么多明星，调动难度比以往大吗？

    姜文：恰恰相反，这次调动的难度是最小的。用非职业演员才不容易，你需要磨去他们的棱角，让他们适应镜头的感觉。我们这次用的都是演技好的明星，他们不用调度，能比你期望的更好。

    好电影能放100年

    记者：《太阳照常升起》很牛，但并没有取得市场的成功。你相信若干年后，人们会重新审视这部片子吗？

    姜文：可能放15年，大家都会说好，都会感叹怎么会有人那么早就拍了那样一部电影，这总好过现在很流行，过了若干年回首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羞愧。好电影的价值总能得到体现。好电影是可以放100年的。

    记者：有人说《太阳》的遭遇给你上了一堂市场课，甚至让你赌气拍了《让子弹飞》？

    姜文：至于《让子弹飞》是不是赌气，我没有那么大脾气，要真有脾气就再拍个《太阳》了。《太阳》和《子弹》都是我喜欢的故事，如果我先拍《子弹》，你可能就不这么问了。

    记者：有人说，《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你表达了青春的记忆，《鬼子来了》是解决了内心的恐惧，《太阳照常升起》表达了男人的担当。《让子弹飞》想表达什么？

    姜文：你的这些说法是你的看法，不是我的，但我觉得挺有意思。作品表达了什么，对每个观众来说是不一样的，我想表达的已经放在电影里了，观众可以看到他们自己想看到的。

    记者：你曾说，《鬼子来了》是自传，《让子弹飞》更是，这个自传是哪方面的？

    姜文：从导演的角度来说，哪部作品都是自传，里面的每个人物都有我的影子，但不能把每部电影的主角都想成我。《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马小军生活的年代比我早10年，我们重合的可能只有部队大院长大的部分。至于《让子弹飞》，我在向张牧之学习，我不是张牧之。

    记者：拍电影对你意味着什么？

    姜文：17年只拍了4部电影，他们开玩笑说我不是个职业导演，我觉得说得有道理，我就是个业余导演。业余导演也挺好，奥运会为什么限定的是业余选手？因为业余选手都保有对运动的热爱，他是真心喜欢这个东西，不会为了成绩去投机取巧、去吃药。

    电影对我来说是个什么东西，我还没弄清楚，也不打算弄清楚，但至少它不是赚钱的手段，如果要轻松地赚钱，拍广告、拍电视剧、做代言，方法太多了。一个导演如果老想着票房和赚钱，那他就去做制片人吧。拍电影对我来说就是喜欢，可能也还算擅长吧。要说到责任，我觉得什么事情，你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这算不算也是种负责任呢？

    记者：打算跟好莱坞合作一把

    吗？

    姜文：已经有片商建议把《让子弹飞》拍成西片，机会合适的时候，我想我会尝试的。

    下部作品也许是现代题材

    记者：你的电影一直特爷们，雄性激素浓重，你觉得自己适合拍一部以女性为主视角、相对阴柔的作品吗？

    姜文：没有女性吗？所有浓重的雄性激素都是建立在有女性的基础上的，比如《太阳》里的陈冲，比如《子弹》里的刘嘉玲……我觉得她们都很女人啊！以女性视角拍部作品有可能，但让我拍部阴柔的作品，这难度就大了些。

    记者：你拍过新中国成立初期、抗日战争时期题材的电影，现在《让子弹飞》又是北洋时期，为什么不拍现代题材？

    姜文：让合适的故事发生在合适的年代，现代题材的作品当然在计划内，也许下部就是。

    记者：你的电影画面感很浓烈，拍之前是不是已经在心里设计好了？

    姜文：我觉得拍电影是把我脑子里的画面抄下来，拍电影对我来说就是“抄”，当然现实拍摄条件不同，但我会尽量去还原它。

    记者：你导演的电影来源都是文学作品，都是你自己发现的吗？

    姜文：什么书都看，很多都是别人推荐的，比如马识途的《夜谭十记》就是史航给我推荐的，我要在这里好好感谢他。

    记者：你曾形容有些原著看了以后有被炸了一下的感觉，这种心灵震撼是不是最重要的？

    姜文：如果震撼心灵不是第一要素，那什么是第一要素呢？对于马识途的小说来说，吸引我的有两个，一个是北洋年代，这个年代鱼龙混杂，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第二个就是三个人物的设置很有意思。

    幕后>>

    磨剧本前后有30多个版本

    《让子弹飞》改编自小说《夜谭十记》，最初只有一个男主角，就是姜文饰演的张牧之，后来片方想到邀请周润发，便将剧本改成“双雄会”。葛优饰演的汤师爷在原著中只是个配角，后来经过改动，剧本成为三个男人的戏。为了让故事扣人心弦，剧本前后产生了30多个版本，光结尾就设计了十多个方案。

    抠细节鸿门宴反复拍了35遍

    姜文是个非常喜欢拍很多遍的导演。《让子弹飞》中最揪心的“鸿门宴”那场戏，姜文“折腾”了35遍。葛优回忆说，“我演了35遍，姜文也是想在后期剪的时候素材多一些，翻来覆去地拍。”

    大投入拍得多才能剪出彩

    姜文内心有一个关于大片的标准，这标准要用到金钱，但又不都和金钱有关。以胶片长度举例：

    1.《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影片不分镜头，一条一条拍下去，用了25万尺胶卷—当时国产电影的片比是1∶3，《阳光》达到了1∶15，以5倍的奢侈创下了当时的国内纪录。

    2.《鬼子来了》为制造结尾马大三被砍头的特殊效果，专门从美国进口了几台能滚动拍摄的特殊摄影机。这部影片最后使用了48万尺胶卷。

    3.《让子弹飞》里周润发给姜文和葛优摆鸿门宴，为拍出圆桌边“三足鼎立”的感觉，姜文把摄影棚拆了，搭建环形轨道，三台运动摄影机在运动中同时、交替对着三位演员。影片最后使用掉的55万尺胶卷中，仅这一场戏就耗掉1/5。

    对于自己的“奢侈”，姜文有自己的看法，“国外拍戏用胶片没有数，整条整条地拍，不像咱们先划分镜头。人家剪出来那鲜活劲儿，就是因为拍得多。”他坚定地下了一个定义—质量第一，这才叫大片。

    除了物质，姜文电影中的人力投入也很“奢侈”，他总会让“自家人”上阵。拍《太阳照常升起》时，姜文就曾让自己两个月的儿子在冬天的铁轨上挨冻。到了《让子弹飞》，除了弟弟姜武、妻子周韵，姜文的爸爸也客串了好几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