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开始传命全军上下为移师祁门做准备。 李鸿章接令的当天,便偷偷拿出太平天国绘制的皖省全境图细细观看。李鸿章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失色。他发现,祁门两面靠山,一面环水,只有一面有大路。李鸿章不知咸丰帝是基于何种考虑,要把两江总督衙门暂设在这里。他拿出大清国的皖境图与太平天国所绘之图比照着看,这才找出原因。原来,大清国皖图标注的祁门,只有一面环水,而未指明两面靠山。李鸿章不知孰对孰错,没敢轻易发表意见。 曾国藩拔营向祁门进发。到祁门的当日,李鸿章便急忙带上两名文案,对祁门的地形做了一番考察,这才肯定是大清国的地图错了。 李鸿章不敢耽搁,急来大营见曾国藩:“恩师,门生刚带人勘察了一下祁门的地形,所以急着来向恩师进言。” 曾国藩忙问:“少荃,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吗?请讲!” 李鸿章用手指着曾国藩面前的地图道:“按图上所示,祁门一面环水,三面有路,乃通达开阔之地。其实不然。门生骑马绕祁门走了一大圈,发现这里一面环水不错,但两面靠山,只有一条大路供行人进出。朝廷拟把督署建在祁门,实是上了地图的当了!” 曾国藩一愣,不由自问了一句:“这么大的谬误,怎么可能呢?少荃,你午后再陪我走一圈!” 李鸿章心下有些不快,但口里还是极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踏勘地形回来后,曾国藩久久不语。 李鸿章急道:“恩师啊,眼见朝廷决策失误,您老还是快作决断吧。祁门乃兵家忌地,一旦有事,连条退路都没有啊!” 曾国藩皱着眉头问:“少荃,依你之见,大营建在何处最为妥帖?”李鸿章胸有成竹地回答:“恩师容禀,门生大胆以为,大营若屯扎在东流,方为万全之策。东流地域开阔,进可攻,退可守。” 曾国藩缓缓说道:“朝廷旨令把大营建在祁门,也不全错。祁门靠近屯溪,而屯溪又是江西、浙江、安徽三省的咽喉。何况,大营建在祁门,也只是权宜之计,一俟江宁克复,自然要移过去。再者,长毛经过内讧,元气已大不如前,他们现在自身尚难保全,还能分出兵力袭我祁门吗?少荃哪,我看你是多虑了!”
李鸿章急道:“恩师容禀,所谓丧家之犬亦能伤人,长毛凶顽,又一贯诡诈,我们不能不提早预防啊!恩师为朝廷重臣,又是湘军之统帅,万不能疏于防范啊!” 曾国藩不再言语,默默地端起茶杯。李鸿章无奈,只好起身告退。但他不甘心,临出门又道:“门生恳求恩师三思。” 曾国藩如一座泥塑,一动不动。李鸿章当夜暗遣张升快马间道赶回乡下家中。三天后,张升返回,带给李鸿章家信一封。李鸿章持信来见曾国藩,哭道:“家母病重,门生不得不来向恩师辞行!” 曾国藩一愣,随后道:“这等大事,本部堂焉有不放之理?见到令堂大人,别忘了代我向她问候。传话粮台,把李观察存在账上的俸禄悉数提出。” 李鸿章忙道:“恩师容禀,我大营银饷正紧,恩师的俸禄也未提过一文,门生更不敢妄取一分。若门生确实需要,再来粮台支取也不为迟。门生就此告别,待家母稍安,门生再来帐前伺候。” 李鸿章双膝跪倒,接着说道:“门生为恩师安危计,再次恳请恩师,尽快离开祁门,早早移节东流!” 曾国藩扶起李鸿章,未置可否,只淡淡地说一句:“少荃哪,路上不大平静,你也要小心谨慎!” 李鸿章当日即带着张升离开祁门。其实,李母并未染病,这只是李鸿章为堂而皇之离开这里而想出的借口。至于临行不支取俸禄,则是李鸿章为自己预留的一个退步。 李鸿章这次又料个正着,就在他离开祁门不到十日,太平军便兵分四路突破几道防线,围向祁门。祁门大营当时只有亲兵营及文武随员约两千人。 太平军逼近祁门的消息传来,不仅幕僚闻之失色,连一贯沉稳的曾国藩也惊得目瞪口呆!他飞调正在安徽作战的曾国荃、鲍超两路人马回援。曾国荃、鲍超二军在回援的途中分别被太平军重兵阻击。 祁门的上空阴霾重重,百姓纷纷出逃,军心动荡。曾国藩一面出榜安民,一面忙着料理后事,他已经嗅到死亡的气息。好在鲍超的霆军比太平军早半天赶到祁门,曾国藩这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