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冬———不是海水扎破了他的手，是蛭子壳扎破了他的舌头。

    李察从北京过完寒假回到杭州，再从杭州到宁波，提着大箱小盒的礼品。因为太迫切想见到淑仪而买了私人大巴票，所以车子没有停在正规的车站。

    淑仪在车站等了很久，后来根据李察比画的位置在“人多腿杂”中找了很久，找到他的时候被他带的一大堆东西吓了一跳！又知道他买了不正规的车票，看着他傻傻的样子，淑仪真想握紧拳头揍他一顿！她像个妈妈一样进车站帮他买好了第二天早上回杭州的车票，并且说，以后要记住啦，坐车一定要记得坐“公家”的，这样路上安全些，还有保险金。

    吃饭的时候，淑仪的爸爸不停地给李察夹菜，像是招待消失了很久回家认祖归宗的儿子一样，还很认真地讲着“政治课”。一桌子的海鲜，都是李察爱吃的，还有很多是他从前没有吃过的。

    拼命地吃着那些带血的蛭子，扎破了舌头，红红的，因为淑仪她爸爸说，连这都吃得下了，你就真的可以做南方人了。直到淑仪妈妈端上一盘“干煸茧蛹”，一看到蛹，又想起童年那种叫“东南西北”的蛹，李察终于忍不住了，把吃的蛭子全部吐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察就是想做南方人。后来回想起很遥远的那一天，李察直觉得想流泪。淑仪的爸爸妈妈并不知道淑仪和这个比她小4岁的男孩之间的关系。他只告诉肖家人他是“淑仪老师”的学生。不然她爸爸妈妈知道淑仪竟然和小她4岁的男孩子交往，肯定连家门都不让他进的。

    淑仪家很小。一幢半旧的公寓，两间卧室，一间是她爸爸妈妈的，一间是她自己的，然后就是一间客厅，一间厨房连着卫生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淑仪很自觉地把被褥搬到客厅的沙发上。她指着房间里的床对李察说：“你睡那。”

    “为什么不让我睡沙发？我可是男人。要不一起睡床吧？”他生气地嘟囔着。

    “别闹了，我爸说了你是客人！还有，谁要和你一起睡。”

    关上灯的时候，李察躺下，又爬起来。他穿着淑仪爸爸肥大的睡衣很不搭调。偷偷地把门打开，朝着客厅窥视了一下。正准备出去，肖爸爸正好出来倒茶：“你要上厕所吗？”

    李察忙说：“上过了，上过了，刚回来。”就又把门关上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李察觉得外面没有了动静，枕边的闹钟声显得温温柔柔的。他又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了。

    “阿淑———”他在黑暗中小声呼唤淑仪的乳名。

    “你怎么还不睡啦。”淑仪把桃子状的小脸从被子里伸出来。

    “你也没睡着，我知道的，这个———给你。”他轻轻地丢给她一个暗红色的盒子。

    就“吱溜”一下钻进卧室里去了。

    是什么呀，淑仪嘀咕着，因为灯光很暗看不太清楚，盒子很笨重，质感很好，直到看清楚外面镶着“周大福”三个字。淑仪打开那个暗红色的盒子，一小束红光“嗖”地一下就钻进了她的眼睛里，是一枚很小的红钻戒！透着洗手间里微弱返照的光，红得像一只袖珍的兔眼，她欣喜若狂。仅隔着一堵墙她给李察发了条短信：“它好漂亮！”

    她躺在床上无比地激动。不停地打滚。头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像“东南西北”一样不停地扭动。李察躲在被子里嘿嘿猥琐地傻笑。淑仪的被子，味道真好闻哪。

    “这个钻有点小了，下次我给你买个大的，等我大学毕业了用自己赚的钱，一年买一个，一年比一年买的好。”他开心地回复淑仪的短信。淑仪停止扭动，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你过来给我戴上吧。

    ———不了，会被你爸抓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