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座座山,我向来是怀有敬畏之心的。
对蒙山,这种敬畏之心由来已久。看过资料,知道它是历史文化名山。2000余年来,一直为文人骚客、帝王将相所瞩目。在孔子“登东山(蒙山)而小鲁”之后,李白、杜甫携手翩然而来,留下了“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千古诗句,李白更是为兰陵镇的美酒佳肴而吸引,乐不思蜀,以至醉卧兰陵,“不知何处是他乡”,醉出一段极致。苏轼,这位旷世才子,游蒙山后惊呼:“不惊渤海桑田变,来看云蒙漏泽春。”康熙皇帝冬游蒙山时,欣然挥毫:“马蹄踏碎琼瑶路,隔断蒙山顶上峰。”还有乾隆皇帝,于南巡途中专程来到蒙山,按捺不住胸中的激情,写下了“山灵盖不违尧命,示我诗情在玉峰”的诗句。
这些大写的历史人物,造就了大写的蒙山。
更让我敬仰的是,在上个世纪前期,在中国人民抗击倭寇的岁月里,蒙山经历了艰苦卓绝的体验。沂蒙山根据地,这两个名词的组合,让国人看到了民族的希望,以及血与火的历练。
顶着烈日,冒着酷暑,千里迢迢奔赴山东,是为了应邀参加山东省当代文学院在平邑举行的“蒙山丽夏”的笔会。一直以为,沂蒙是一座山的名字,到了平邑,才知道原来是一个误区。
在平邑县城乘上出租车,我对司机说:去沂蒙山管委会。司机愕然:哪儿来的沂蒙山?我们这儿只有蒙山啊。
笔会开幕式过后,下午就是登山的内容了。一座山,是用来攀登的。可是,向上的过程,被一辆大巴代替了。大巴拉我们到山顶,参观了山顶的景点。对那些人造的景物,我向来是不感兴趣的。所以,留恋的目光,总是落在起伏的山峦间,那些飘来飘去的云雾上。俯视这些,会有居高临下的快感。在蒙山的高处,我目睹了它集险、奥、幽、旷、奇、雄、秀于一体的景象。它的植被,比不上我常常身临其境的秦岭,但它的开阔,它的坚硬,以及那种男子汉般的粗犷,却让我感受到另一种豪杰。在山顶,我想到了另一座山:泰山。在山东的版图上,蒙山似乎是泰山的兄弟,诠释着雄奇壮美的概念。
极目远望,寻觅着孟良崮的影子。这是因为,对小说《红日》的膜拜。那种英雄的气概,在我童年的心灵里,有着深深的烙印。如果撇开是与非的界限,敌对双方的男子汉气节,令我扼腕长叹。是的,生当做豪杰,死亦为鬼雄。数十万中国的男子汉,在蒙山的一座山头,演绎了一场经典的战争。那样的场面,那样的壮烈,在今后的战争中无疑绝无仅有。
下山,我选择了徒步。一座山,如果不用脚步丈量它,就不会有登山的感觉。山路经过了修整,铺开的石阶,在我的脚下蔓延。不用担心脚下,可以尽情地享受日光。峰回路转间的雅致,好像都是因为我的到来而设置的。突然而至的几声婉转清亮的鸟鸣,扰乱了我的思索。还不到有蝉的时候,否则,它们的啼叫,会给这座山增添一些禅意……
沿途,蒙山的细节处,时不时地给我以惊喜。
东天门一公里左右,有一山崖,上有许多乌龟或闭目沉思,或匆匆前行,或东张西望,形态各异,极富动感。打开想象的翅膀,可以清楚地看到,下边的巨龟已爬进海底,中间的有的在踽踽前行,有的在左右顾盼。最上边的几只小龟,仿佛刚从蛋壳中爬出来,还不敢下海,东张西望,可爱至极。此景被命名为群龟探海,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一面巨大的裸岩石上,雕刻着老寿星的造型。老寿星采用明朝末年定型的形象,突出头部造型,大脑门,白须飘逸长过腰际,一手拄杖,一手托仙桃。和岩石一样的寿命,该有何等漫长呢?无需言语,只需眺望,甘当一座山的守望者。
阅读一座山,需要漫长的过程。一个下午,对于它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啊。因此,尽可能地浏览它的精华,是我惟一的抉择。用脚步丈量了一座山,这是何等愉悦、何等完整的体验啊。
具备了登临蒙山的经历,我的生命长度,该会延伸些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