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次和相河在学校里几乎永远照不着面。说来也怪,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一个角度能够同时包容她们姐妹俩。她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不爱回家。
绅次,典型的“逆女”。那个时候相河的妈妈还在,夏天的时候绅次一回家那个女人都会以天热为由,放冷水给她洗澡,“不洗?你这个丑丫头!娇贵的嘞!脏死了嘞!”
其实绅次一点都不丑,只是很像超级赛亚人。紫色的头发,大框的眼镜,男人一样大大的黑色的衬衫。她习惯了这样随性生活,习惯了适应她暗淡的孤独世界。相河应该早就到了吧。相河坐的是动车。大概中午的时候,相河给她发过短信说:“姐,我坐动车,你呢?票买没,我买了两张。”
绅次说:“买你娘吧,买两张你有病啊,你有钱!”除了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回以一些污言秽语外,她几乎从来不回复相河的短信。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巨大的伤口不能平复。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她母亲就不会抛弃她离家出走———反正她谁都恨。
绅次一般不会要家里的钱,她所有的钱都是靠自己赚的。爸爸狠狠地咬着牙对倔犟的绅次说,你不要怪你爸偏心,你的生活费我没少过你,你不给我卡号,我每个月都会打到相河的卡里去,你不够就去她那里拿吧。相河是来给她送过几次钱,可是绅次总是视而不见,决绝地不肯接受,后来相河也就再不找她了。
绅次在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地想,相河这个月又拿到两份生活费吧,活得滋润着吧!很少有人知道她是相河的姐姐。姐妹俩实在让人联想不到一块去。
昨晚绅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家里的灯是暗的。往父亲的房间看了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绅次轻轻地来到鱼缸前面,突然有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这些鱼是后妈的,后妈生前最爱的鱼。“姐,你回来了?”
很细微的声音。回头一看,吓了一跳。相河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微弱的光线披拂着她,和后妈是那么相像,那么像“萤火虫公主”。
绅次想开口说“嗯”,没有说,故意用力狠狠地把无质量的面包渣砸进鱼缸。
“你妈的鱼该喂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他妈的鱼该喂了”。接下来把自己甩进房间。
一夜死寂。一大早,相河就被尖锐刺耳的哭喊声吵醒了。
她警觉地掀开被子往外跑。“噔噔瞪”地奔下狭窄的楼梯,转角处看见爸爸正一手拽着绅次的头发,一手拿着半个破碎的啤酒瓶往她身上扎。绅次的胳膊上都是血,脸颊苍白。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小时候挨打的也总是绅次。“你以为我叫你回来做什么的?你告诉我你和那个电影院里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要了她的钱!……”
“爸———”相河看眼前的情景,本能地叫了一声爸。
她快速地跑上前去,却绊倒了,不但没帮上什么忙,还推了一把,孔爸爸手里的啤酒瓶一下就戳到了绅次的眼镜,左眼的眼镜片立刻就裂了个口子。如果没戴眼镜,是不是这只眼睛就看不见了?“爸———”相河抱着爸爸的腿一时间说不出话。
孔爸爸突然间镇定下来,回过头去仔细地看着另一个死死抱住他大腿的女儿。他仿佛瞬间停止了自己的快意。
绅次哭着跪倒在地上。嘴巴里不停地叫着“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
孔爸爸把一个IPHONE上的链接线扯断,狠狠地摔到地上!然后说:老子给你钱你不要,偏去收野女人的东西!相河不知为何,在看不清楚的世界里,只觉得绅次可怜。于是她扶顺着父亲的大腿站起来:“爸爸,是我给姐姐买的礼物,我攒的钱,你弄错了。”
绅次被吓呆了,嘴巴里也因为恐惧无意识地一直说“是……是相河……”
孔爸爸用怀疑的眼神沉默地看着相河,相河也在模糊的世界里沉默地看着爸爸。他冷峻的脸色突然加重了一层耻辱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