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车民工比较多，很多人承担不了高票价。”那一年开始在这趟线上跑车的列车长李浩兴说，铁路局把这趟车换成绿皮车，就是考虑到民工众多。

    □这时最牛的是餐车服务员，愣是从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趟出一条40厘米宽的道路。餐车来了，有人扭曲着身体，一手扶着行李架，使劲避让；有人干脆钻到座位下面，铺张报纸，在满是方便袋、纸巾的地板上酣然入睡。

    济南到乌鲁木齐的1085次列车，3747公里路程，每公里不到5分钱，这趟号称全国运行里程最长的绿皮车，有它存在的强大理由。

    1085次2000年上马时，是济南铁路局最高级的空调车底，只是票价比现在贵近200元。

    “这趟车民工比较多，很多人承担不了高票价。”那一年开始在这趟线上跑车的列车长李浩兴说，铁路局把这趟车换成绿皮车，就是考虑到民工众多。

    1月9日，离2011年春运开始还有10天时间，这趟车上的客人多数是学生。千里迢迢来山东上学的韩英一定要换上棉拖鞋，“时间长了腿会浮肿，我第一次坐的时候，脚肿了，鞋都脱不下来。”

    在她记忆里，这趟车没有不超员的，放眼过去都是人，有小孩上不了厕所，家长就让他在塑料袋里大小便。

    车厢里人挤人，旅客不得不张大鼻孔呼吸有限的空气，混合着方便面味儿、臭脚丫子味儿、汗味儿和其他味道，一并吸入鼻腔。

    在经常坐这趟车的陈雯的印象里，最痛苦的是买到无座票，站着熬到半夜后，会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张报纸都不铺。碰到有人走动，哪怕脸快要蹭到对方屁股，都懒得去躲。

    半夜，车厢里的灯光昏暗，极度疲劳下很容易产生一种幻觉。陈雯经常眼巴巴瞅着哪个人去上厕所了，赶紧一屁股坐到那人位置上歇两分钟，让腰放松放松。

    这时最牛的是餐车服务员，愣是从挤得水泄不通的车厢趟出一条40厘米宽的道路。餐车来了，有人扭曲着身体，一手扶着行李架，使劲避让；有人干脆钻到座位下面，铺张报纸，在满是方便袋、纸巾的地板上酣然入睡。

    1085次列车的特点是一趟走四季，夏末出发时穿着短袖，等到了新疆境内窗外飘着雪。戈壁滩夏季地表温度摄氏40多度，车厢里能达到50℃。冬天更惨，绿皮车密封不好，靠烧大炭取暖，到了新疆-30℃的天气，硬座车厢人多热乎，卧铺车厢则像个冰窖。

    每年春运，从新疆回来的棉农集中在河南、甘肃等地，这些人兜里揣着一个季度的辛苦钱，买一包方便面，能够应付两天两夜。

    “从新疆回来，很多车票都被票贩子控制，民工买一张硬座的钱要加200块钱，他们舍得花，必须要回家啊，但在车上一分钱都不花，更别说到餐车吃饭了。”李浩兴说。

    被动站着的农民工，小心地把手放在怀里，捂着血汗钱。很多人身体能够承受，但精神上先垮了。

    “坐车时间太长，不能喝水，没有吃的，精神就恍惚了。”李浩兴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每一趟车，都会碰到精神出现异常的旅客，发钱的，要跳车的……这些人，是列车员的重点关注对象。

    陈雯坐绿皮车的最高纪录是17个小时不吃不喝，为了不上厕所，车到济南嘴唇都干裂了。为挤车，一只鞋挤掉了，也来不及去捡，“只见前面全是人头，开车的时间已经过了，还是挤不上车，中午吃的饭都要从胃里挤出来了。”

    她对绿皮车的印象是，这是一段让人崩溃的旅程，找不到尊严，“如果不是回家的渴望支撑着，还有票价便宜，没有人愿意遭这个罪。”

    李浩兴深有体会，他跑这趟线10年，养成了3天不大解的习惯，所有列车员都是一副黄里透白的不健康模样。

    列车员刘路每隔几分钟，就拿着扫帚和拖把清理车厢，还要给乘客倒水。他很羡慕跑动车的乘务员，“收入比我们高一些，工作比我们轻松一些。”

    接受采访的旅客都说，这趟车应该换空调车，坐48个小时太遭罪。但如果提到空调车可能会涨价200元，他们又沉默了。

    列车长说，随着航空、铁路这些年快速发展，有钱人不愿意再受罪坐绿皮车，绿皮车已经成了农民工和学生专列。

    铁路部门也尽可能改善绿皮车的环境。每年的临客以绿皮车为主，开车前各个站会打扫干净，并尽可能保证暖气循环系统顺畅。

    “现在提速还好了，以前见车就让，动不动在戈壁滩上停个把小时，没有不晚点的时候。”陈雯总结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绿皮车，“这就是弱势群体过年回家的主要交通工具，遭再大的罪，也要回家过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