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全面戒严,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事实上,也没人敢在这种大兵压境、黑灯瞎火的晚上走来走去。是谁?奸细?日军? 王屏南立即带人冲向北门。宝山虽说是座县城,却是个小县城,往来不过几百米,算是短跑冲刺。还好,只是虚惊一场。这里没事,不等于其他地方也没事。王屏南又赶到东门江堤,江上日军未见任何动静。 晚上风很大,并且开始涨潮。这对日军登陆并非好事,因为江滩是漫斜着伸向江中的,涨潮时江水也不一定能到达岸边,急涨的潮水反而对登陆的小火轮相当不利。 王屏南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今天晚上日军是不大可能选择登陆了。他趴在地上,用手电筒照了一下手表,看到已是深夜1点。赶快合一合眼吧,因为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3月1日凌晨。我们知道,此时此刻,日舰已在七丫口停泊,而善通寺师团正准备发起致命一击。几里之遥的宝山同样面临着生死考验。观察哨报告,江中日舰突然由5艘增至15艘,小火轮和民船也分别增加至10余艘和百余艘。王屏南闻报,急忙亲自率队赶到江堤。 中午。浏河和庙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而日舰这时也开始分兵。其中,开往吴淞口6艘,浏河2艘,停在对面的还有7艘。7艘日舰的舰首都对准宝山,同时排成一字长蛇阵,将炮口对准了阵地前沿。小火轮和民船开始向岸边驶来。仰视天空,黑压压的日机蜂拥而至。 已经别无选择,这是要大打了。对于市民义勇军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考验,最终极的考验。王屏南把两个杀手锏都搬了出来,地雷机关派3个人拉着,手雷都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向登陆日军扔过去。 下午4点。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日舰炮击,日机轰炸,小火轮上的日军开始用机枪向岸上扫射。这是电影院大片才有的效果。市民义勇军藏身掩体,一弹未发,他们在等待日军进入有效射程。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能具有的整体素质。 打!排枪齐发,日军猝不及防,纷纷落水。 义勇军扛枪的这帮兄弟充分证明他们能成为拿枪的幸运儿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中间一个叫李楷的,这哥们儿简直是《我的兄弟叫顺溜》中“顺溜”的现实版本:一个人用三支步枪,旁边两个人侍候着,专管给他喂子弹。他一般人还不打,专给开小火轮的司机“开小灶”,一枪一个,绝不缺斤短两。 这下好,日本人连换司机都来不及了。 江滩登陆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10余艘日军小火轮玩了命似的往岸上冲,可死了一把司机和“乘客”后,就是冲不上来,没奈何只好掉转头退了回去。 日军从宝山登陆的企图失败了,失败在了一支业余对手上。 19路军放弃江湾的第三天,税警总团发生了一件大事。俞济时师独立旅旅长,也即宋子文最为倚重的总团长王赓,竟然被日本人抓住了。要是在战场上被俘倒也算了,令人惊讶的是,他却是在租界区内被人家活逮的。 具体经过据说是这样的:傍晚时分,双方都不打仗了。这位王兄却不打算上床睡觉,而是骑上一辆摩托车进了租界。他要去的地方是美国驻沪总领事馆。那年头不是现在,有摩托车的人很少,加上他西装笔挺,打着领带,在大街上也是比较扎人眼球的。
美国领事馆和日本领事馆紧挨着,王赓的行踪遂引起了日本警察的注意。他从美国领事馆一出来,这些人就冲了上来。王赓是个高度近视眼,等看到日本警察时,想掉转头再往美国领事馆里钻,回头路已经被堵上了。没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骑上摩托车,想从租界内硬闯出去。 日本警察立即通知海军陆战队。 自从野村灰溜溜地从淞沪战场总指挥的位置上滚下去后,上海就变成了陆军的市面,海军只能靠边站,一向郁闷得很。听警察说租界区内来了一个行踪可疑,而且来头似乎也很大的人(能在美国领事馆随意出入,当然不是普通人),立即来了劲,开着汽车就追了过来。 日本海军陆战队常在这一带巡逻,对路面相当熟悉,加之上海街道非常狭窄,摩托车开不快,王赓本人又没有成龙、007那样的好身手,所以被追得很苦。眼看要追到了,他抬头一瞧,发现路边有一家英国人所开的礼查饭店(今浦江饭店),便把摩托车停在门口,然后跑进去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