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国联大会对“十九国委员会”提出的草案进行表决。除日本弃权外,其他各国都投了赞成票。国联大会不是理事会,没有什么要全体通过的规矩。弃权的就等于没来,因此结果是一致通过。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5月5日,双方代表在《淞沪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至此,上海战事和相关谈判全部结束。在这场大会战中,中国军队共计伤亡13000余人,日方公布自己的伤亡数字为3000余人。
我发现,在很多历史著作中(甚至包括一些比较权威客观的论著),一个是战役本身,一个是谈判结果,其评价竟然是冰火两重天。
前者主要是褒。最权威的应该算是国学泰斗章太炎的评价。他说,从清代光绪皇帝开始,我们国家在战场上与日本一共遭遇过三次,即中日甲午战争、“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会战,只有这一次取得过大胜(“自清光绪以来,与日本三遇,未有大捷如今者也”)。
章太炎的话应该是比较客观的。这个人说话很直,当年他与孙文曾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也曾毫不避讳地当面对这位战友提出批评。
章老还有一段很精辟的话:“余闻冯玉祥所部,长技与19路军多相似,使其应敌,亦足以制胜。惜乎以内争散亡矣。统军者慎之哉!”他认为以国内地方部队的实力来看,可与19路军相提并论的,只有一个西北军。
当时的西方人在这次战争中第一次发现原来中国人也这么能打仗,并概括参战中国士兵有三个特点,即铁足、夜眼、神仙腹。
铁足,就是脚板子硬,所谓行军不怕远征难,日军用汽车、轮船装了跑,他们就靠两条腿,累得七荤八素,倒在阵地工事上照样瞄准射击。夜眼,就是会走夜路,长于且敢于夜战。神仙腹,不是说他们有弥勒佛的大肚子,而是说他们不吃饭也能打仗。
其实这后两样都是让鬼子给逼的。白天有日机和大炮轰炸,打起来也不痛快,那就不如晚上干仗了,毕竟只要顾地面这一头。同样道理,前线官兵只能吃两餐,即拂晓前日军的飞机大炮开工前吃一顿,然后就得等到天黑,再补吃一顿。
这些特点,强悍的西北军也曾一一具备,可惜在内战(中原大战)中就打没了。
总之,不管是当时还是现在,对这场仗一般都持肯定态度,认为打得好、打得爽,打出了中国人的精气神。我看到最多的,无非就是有的说19路军功劳最大,有的说第5军打得也不错,还有的说义勇军甚至后方群众和学生更没闲着。
这个我认为问题不大,都是中国人嘛。打仗的时候不分彼此,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何须分得那么清楚。让人看不太懂的是对谈判结果的评价。不少书上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四个字:丧权辱国。我认为,这四个字不能到处滥用。
中日甲午战争,那是丧权辱国,又割地又赔款,除了丢脸还是丢脸,除了吃亏还是吃亏;“九一八事变”,那也是丧权辱国,没有真正打起来,最后窝窝囊囊地把东北大好河山都丢给了日本人。
“一·二八”会战呢,我们该用能用的资源几乎都用了,该上能上的人也几乎都上了,跟日本人打得死去活来,弄到最后还是落得一个“丧权辱国”,那我们当初还瞎起个什么劲?这么多爱国将士岂不是都白白流血牺牲了?
打仗毕竟不是在玩电子游戏,是为了达到双方的政治目的。这是被称为西方兵圣的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反复阐述的一个观点。同样,什么样的战争结果也直接决定着谈判桌上的得失进退。
章太炎所说的“大捷”其实主要还是指局部的“大捷”,比如第一次庙行大战,可以称得上是大捷(实际当时也有些宣传的成分在里面)。然而作战就和下围棋一样,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能说谁赢谁输,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好汉。就全局而言,我们很难说取得了根本意义上的“大捷”,不仅如此,在日军七丫口登陆后,中方一度还表现得相当被动,无论是第5军还是19路军,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归根结底,中日双方在战力和装备上并不在一个档次。
开战之初,有人在南京亲眼看到部队调赴前线作战(可能是指19路军毛维寿师),天正好下着雨,许多士兵连一件起码的雨披都没有,就那么浑身淋得湿漉漉地往前跑。在他们身上,除了步枪,就是偶尔能见到的一两挺机关枪,其他一无长物。观者无不“为之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