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多来，曾被当做废料丢弃—旁的泰山玉价格—路飙升，民间开采迅速升温，但目前还没有迹象显示有大量游资来炒作泰山玉。受制于市场认可度和加工工艺，当地人要想通过泰山玉创富，还需要—个很长的周期。

    文／片 本报记者 龚海 孔红星

    泰山玉迎来了它最好的时光。近一年多，泰山玉石价格一路飙升，有些精品上涨超过了百倍，让民间开采迅速升温，挖玉开始步入疯狂。

    这也是泰山玉最坏的时光。它的市场刚刚兴起，在这个极其讲究品质的行业，泰山玉的市场认可度并不高，其加工工艺也难以令人满意，十足匠气的雕琢正在快速消耗市面上的好料，而无序的采挖又让这份资源进一步被浪费。与此同时，价格低廉的假料也在伺机冲击这个市场。

    挖出—个百米深的“天坑”

    刘云青(化名)选择在夜里上山。他和朋友一起租借了大型挖掘设备，趁着夜色开到了山顶，在那里忙到凌晨4点才回来。

    整个夜晚，山上人声鼎沸，挖掘机、钢钎、铁铲全部对准了谷底的坚硬岩石。必要的时候，人们也会毫不犹豫地用手去刨，那些挖出来的石头陆陆续续被人背出山谷，百斤以上的则由壮劳力们合力掀上手推车，再沿着泥泞的便道奋力往上推。这时，他们的脸上露出喜悦。

    赶在天亮前，大型设备已全部退场，但附近村子里的老人、妇女、打扮入时的小伙子带着干粮和工具，仍在源源不断地奔赴这里。靠铲挖手刨，早已被削平的山呈现为百米深的“天坑”，就像一个蚁穴，每天四五百号人不知疲倦地在其间劳作。

    中午，人们自发地将挖来的石头摆在谷外的山路上，互相品评，强光手电一打，看石头的通透、色泽、裂隙等情况，而不少买家也会在此时赶来选料，看好的料少则五百，多则几千上万元，当场交易。

    这是在毗邻泰安市的界首村的山上，隶属于济南市长清区。2009年，泰安市政府在发现泰山玉矿后，随即封矿，在矿区安装了摄像头，并安排保安日夜巡逻，禁止当地人上山私采。村民遂来到监管较松的界首采石，而这里一致被认为是玉质最好的一个泰山玉矿区。

    来到这里的人并不是每天都有惊人的收获。忙碌一夜后，刘云青拣出了两块40多斤的泰山玉石，品质一般，按现在市价不到1000元钱。不过有人可能运气好些，挖出一块大的，转手能卖万八千块，而好多人忙碌多天也只是敲出一堆堆普通的石头。

    真正一无所获的人很少，相比种地和外出打工，村民对挖玉这种更加新奇和刺激的赚钱方式相当上瘾，不管怎样，挖玉石都比种地划算。

    2009年封矿后，市面买卖的玉石骤减，泰山玉石价格开始大幅上涨，原本200多元一吨的玉石现在卖到1万多元，质地好的能卖到10多万。多数玉石已经开始论斤卖，一斤就卖100多元。

    看涨的行情刺激了更多的附近村民上山采石，其中不少投机者并不急于出手，开始囤货。就像刘云青，他已经在家里囤积了好几吨石头，重的有近400公斤一块的，按照现在的行情，总价有20-30万元。

    刘云青以为玉石的价格还会涨，只要不缺钱，就不用着急卖出去。和许多当地人一样，他期望泰山玉有和黄龙玉一样价格暴涨的一天，有和和田玉一样传奇的身价。

    曾被当做废料丢弃—旁

    泰山玉总归还没有大的名气。

    一些采石者底气不足地问记者：“这个玉在济南认吗？”“泰山玉在北京认吗？”他们担心市场认可度不高的泰山玉石在价格上涨后，会像附近盛产的木鱼石一样，在热闹一番之后，价格滑入低谷。

    经营泰山玉的商家会耐心地告诉客户泰山玉的悠久历史，《山海经》记载“其(泰山)上多玉”，曹植也在游泰山时说：“玉石扬华英”。但作为自秦代就被封禅的神山，泰山上的玉石一直没有被人开采过。

    硬度在5.8度左右的泰山玉是上世纪80年代被重新发现的，它包裹在一种蛇纹石岩里。据2009年山东省地矿局第五地质勘查院的勘察结果显示，泰山玉石主要产于泰山西部，集中分布在泰安市岱岳区粥店街道石腊村山区，矿床呈带状，作业面积约4平方公里，矿体延伸大约在100米以下，资源量初步估算在900万吨以上。

    在封矿之前，界首矿区实际上已经被采挖了40多年。不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采挖玉石并不是为了获取泰山玉。

    张衍文曾经在此采玉15年，有自己的厂子。他说，泰山玉与蛇纹岩、温石棉共生矿床，还在人民公社时期，石棉厂的工人就来这里采挖用以制造石棉，而泰山玉因为质地太硬，不易粉碎，被石棉厂当做废料丢弃一旁。

    后来，界首成立了磷肥厂，因为蛇纹石含有镁，磷肥厂也来开采用以造化肥。随着开采深度不断加深，岩石的玉石化程度变高，含镁量下降，泰山玉石成为次品被抛弃，而“这样一吨玉石卖给磷肥厂才5元钱，多的十几元钱。”

    1988年，界首成立了玉料厂，从河南、辽宁来的做玉师傅开始收学徒，将废弃的玉料做成玉雕。产品则无非是炉瓶薰、酒壶、茶壶等实用器具外加少量的玉镯、玉扣，工艺一般，价钱也不高。

    开玉雕店的李正峰就是玉料厂的首批学徒，他学来的玉雕技术基本上可以代表当地村民的最高水平。而受益于玉雕厂，现在村里几乎家家都做玉雕，与泰山玉石打交道。

    手镯、戒指、平安扣、佛珠，倒也做得像模像样，但技艺都不能称为精湛，而这些玉件过去通常是被小贩批走后廉价叫卖，或者被熟人以低价买去把玩。

    作为磷肥厂的原料，泰山玉石被送往青岛、河南南阳等地，有行家发现其中有玉，质地尚可。于是有人开始将其冒充崂山玉或者其他玉种，并来泰安四处购买，泰山玉才逐渐为外界知晓。

    有人以为泰山玉石价格的上涨源于其知名度的迅速提升，如京沪两地曾发出世博会特许纪念品“泰山玉·世博徽宝”，但张衍文并不认为泰山玉价格暴涨的时刻马上要来了。

    “泰山玉杂质多，玉质好的裂纹多，这可能跟泰山的几次升降有关系，所以泰山玉很难做挂件，大部分都做了摆件。”张衍文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矿主，从来没有见到财团来炒作泰山玉，这次也不例外，泰山玉的价值还有待继续宣传，而这可能需要一个很长的周期。

    “不过泰山玉必须和泰山文化捆绑输出，不能再宣传玉质，得宣传泰山的悠久文化。”张衍文也很认同政府封矿的举动，毕竟物以稀为贵。

    不过，现在虽然不能再去采石，张衍文却早已囤了近3000吨玉石，其中不乏上品，这足够他的厂再运转20-30年。而市场上的泰山玉石总计约在10万吨，精品不到其中的３%。

    留给泰山玉的—次机会

    与大部分村民短视的投机相比，有人正雄心勃勃地期盼着泰山玉真正的春天。

    泰安市在2009年成立了泰山奇玉石专业委员会，冯浩被推举为这个组织的副主任。一年多来，这个组织一直进行着宏大的泰山玉的推广计划，其背后则有当地政府给予大力支持。

    与该组织倡导的竭力打造高端泰山玉工艺品不相称的是，发轫至今才短短20余年的泰山玉雕并没有为当地培养出一批能工巧匠。在界首等相邻的几个村子，随处可见的家庭手工作坊让各类玉件良莠不齐，并且匠气十足，能被称之为艺术品的绝无仅有。

    李正峰的玉雕店做来料加工，根据客人的需要，打磨出手镯、戒指等佩饰，收取加工费。加工费随着玉石涨价水涨船高，而为了获利，他宁愿选择制作那些工序简单的玉器，他的活儿好，手也快，“打个镯子，一天能打几十个，雕棵白菜，给的钱虽然多，但三五天可能都做不完，不划算。”

    对于复杂的做件，村民们束手无策，只能仰赖外地的师傅。为此，他们不时得背着玉料去江苏扬州、苏州等地，请那边的师傅来做，并支付高昂的加工费。

    “苏州师傅的加工费都按克来算，一克就得200元。”冯浩回忆，几年前，自己带着一块上好的泰山玉去了苏州，玉雕师傅看了看，认为其细腻程度不比和田玉差，但就是不肯接下这活。

    玉雕师傅说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因为别人都雕和田玉，最次也是缅甸玉，而那时没人听说过泰山玉，况且泰山玉根本不值钱，而雕工费就要花好几千，没有意义。

    “只有泰山玉石被人接受了，价格上去了，加工工艺才能得到提升。”冯浩认为两者相辅相成。

    近年泰山玉石价格的上涨或许是留给泰山玉的一次机会，已经开始有具备一定雕刻水准的人士进入到泰山玉雕的行列。

    曾在浙江东阳学习木雕的王力已经在泰安做了9年的泰山石雕，近一年来，他开始创作泰山玉雕，高价买来的泰山玉石，经过他的艺术想象和加工，雕刻出富有艺术特质的泰山玉作品，提升了玉本身的附加值。

    冯浩介绍，他们已经与当地的技术学院合办玉雕培训班，并且派当地玉雕师到外地学习，以及到外地延请技艺精湛的玉雕大师。

    当地政府也在推动泰山玉市场的壮大。据冯浩讲，今年5月前后，将由泰安市国土资源局出面，在保证国有控股的基础上，对泰山玉矿的开采权进行招标，这意味着很快就会复矿，而更大手笔的是，泰安还将打造江北最大的宝玉石加工交易基地，即“中华泰山玉石城”，已经审批通过，选址在岱岳区青春创业园，投入不下20亿。

    一场政府主导的有序的泰山玉开发似乎马上就要上演，而这是个系统工程，办泰山玉文化论坛、办泰山玉雕大赛、参加珠宝展览会、针对工匠进行技能培训、建立宝玉石鉴定中心、规范从业者，一切可以想见的策略都将围绕泰山玉展开，为其“造势”。

    与此同时，甘肃、河南的廉价玉石，甚至辽宁的180料岫岩玉已经冒充泰山玉进入了当地市场，让泰山玉市场变得更加复杂。

    “这或许正好说明泰山玉是有价值的。”冯浩说。而就在他办公室外的展厅里，一件泰山玉挂件动辄即三五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