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皮吓了一跳,接着就笑起来,说:霸槽哥志气大!买了半斤豆腐,掰下豆腐一角,又分开,一半自己吃了,一半让霸槽吃。
冷豆腐有冷豆腐的味,两人吃得满嘴白渣,开合端了一碗水让他们涮口,水皮先喝了一口,舌头来回搅着,活动了半天,咕噜一声咽了,说:霸槽哥,如果放开吃,你一次能吃多少豆腐?
霸槽说:一座豆腐。一座豆腐就是一箱豆腐,一箱豆腐二十斤。
水皮说:鸡站在麦堆上,还不是只能吃那一嗉子。
霸槽说:你狗日的,不信我?!
水皮说:你能吃了一座豆腐,豆腐钱我掏了,我再给你三元钱。
霸槽说:你有屁钱。
水皮说:我把钢笔给你!
霸槽说:一言为定!我吃不了,我掏豆腐钱,我那儿有几本书,你拿去,再从你交裆钻过去。
水皮说:有个条件,你得边走边吃,到你那小木屋门口得吃完,不屙不尿。
当下霸槽就让开合搬出一座豆腐,没用刀切,伸手掰下一块吃起来,说:美!美!腮帮子鼓多高,仰脖子咽了,嘴巴吧唧吧唧响,还说:美!扭头看到了站在大门外的狗尿苔和牛铃,得意地张开口,口里尽是白的,说:来,过来!
狗尿苔和牛铃便走进去,以为霸槽要请客,站在豆腐箱前咽唾,霸槽却让他们把豆腐箱子抬着往他的小木屋去。
水皮就警告:只能抬,不能偷吃,这是在打赌哩。狗尿苔说:知道!四个人就一起往外走,前边是狗尿苔和牛铃抬着箱子,后边是霸槽,再后边是水皮。
霸槽掰一块豆腐吃了,再掰一块豆腐吃,豆腐的香味立即让树上的鸟,地上的蚂蚁,还有鸡,狗,猪都闻见了,它们在空中飞着,地上跟着。
啊嚏!霸槽打了个喷嚏,满嘴的豆腐渣子喷出来,鸟就落下来,鸡也扑了前来。
水皮说:你这是故意的!
霸槽说:我还舍不得喷出的渣子呢。这是谁想我啦?
水皮说:杏开想你!
霸槽说:她想我了,我偏不去理她。
狗尿苔心里说:屁!杏开才不想你哩!
水皮说:那你想理谁?
霸槽说:牡丹。牡丹是守灯的姐。狗尿苔说:牡丹?!
水皮说:霸槽追过人家,差一点就追上了。
狗尿苔说:不是差一点吧?
霸槽说:要不是我嫌她成分高,现在可能给我生下三个娃了!
牛铃说:霸槽哥能吹!
霸槽说:吹?自己却哼哼地笑,说:不理牡丹了,他妈的,好女人为啥咱就不能日?!
狗尿苔知道霸槽是杏开不和他好了,故意这么说的,就撇了一下嘴。
霸槽却似乎有一肚子火被点着了,就开始大声地骂起牡丹,说牡丹嫁到城里,改变了她的成分,她为啥不让她的后代就从此剥了农民皮?又骂支书的儿子,说那么个熊样,不就是工作了,端国家饭碗了,就能找个洛镇上的女教师?!
霸槽骂着,大家都不言传,豆腐渣子溅在了狗尿苔的手背上,他在换手抬箱子的时候假装擦鼻涕,舌头把豆腐渣子舔了。
牛铃使劲地吸鼻子,无法抵制豆腐的香味了,也就站住,不肯再走。霸槽说:往前走呀!
牛铃说:我手疼。
霸槽就又生气了,骂声:你滚! 牛铃就走了。狗尿苔不能走,要是别人,他也是早就走了,但面前吃豆腐的是霸槽,他狗尿苔不能走,就把豆腐箱子一个人抱着。
霸槽已经吃过一半了,速度慢下来,不时还要站住,拿着一块豆腐看着,喘喘气,然后才吃起来。
远处的跟后家门口,站着跟后的媳妇和孩子,孩子说:我要吃豆腐!跟后媳妇把孩子拉进了门,可能在拍打孩子屁股,一股子哭声传过来。
水皮一直在盯着霸槽,说:不行了吧,不行了吧?
霸槽开始不说话了,又掰了一块豆腐。
这当儿,狗尿苔把豆腐箱子放在地上等着霸槽继续吃,头却一直低着,不愿意看到霸槽的嘴,想,霸槽会赢了水皮的,让水皮掏钱掏钢笔吧!又想,如果霸槽真吃不了,剩下的豆腐就可能会让他也吃一块的。
但是,霸槽咽下了嘴里的豆腐,再掰一块往前走,他也就再抱了箱子往前走。这样一直走到了村南口的石狮子前,木箱里仅剩下一块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