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战争》和《货币战争2:金权天下》两本书中,欧美列强争霸,世界经济走向貌似逃不出金融大鳄们的精心设计。《货币战争3:金融高边疆》,宋鸿兵的视线聚焦中国。鸦片战争为何只在中国发生?近代中国为何未能崛起成为金融帝国?综观人类社会,货币左右着社会财富的分配,带有强烈的利益导向,货币不是一个中性、普通经济学概念,货币已成为利益双方博弈的一种权力。这位被冠以“阴谋论”作家的金融逻辑有多大准确性?
保卫“金融高边疆” 记者:您的书中提出了金融高边疆理论,它对于国家重要性在哪里?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中国如何守住自己的“金融高边疆”?
宋鸿兵:“高边疆战略”是美国人最早提出来的,上世纪80年代初,美国和苏联搞军备竞赛,美国人就说国家的边疆除了通常的陆地、海洋、天空之外,还应该包括外太空,这样的“高边疆”就成了美国“星球大战”计划的基石。国家的边疆,不仅是由陆、海、空(包括太空)构成的三维物理空间,未来还需要包括第四维:金融高边疆。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国家金融网络体系必须建立自己的“防火墙”,防止病毒与黑客的攻击。
记者:据您分析,鸦片战争在中国的发生是人为设计。为什么说清朝帝国的败亡,金融先于军事?
宋鸿兵:1840年的中国是一个四亿人口大国,大英帝国的最高战略就是把中国变为殖民地。如果用军事占领,要投入大量精力,事实上也很难做到。军事上打击困难,英国就转换思路打击中国的经济体系。中国的茶叶、瓷器、丝绸构成了贸易的铁三角,因为没有竞争对手,贸易顺差为中国带来了大量的白银。
英国工业革命后,英国纺织品在蒸汽机动力的带动下,生产效率大大提高。中国纺织业经过上千年的社会分工,加上内河航运网的成熟,英国远程航运来的纺织品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在正常贸易缺口难以打开的情况下,英国向中国输入了大量鸦片。鸦片不是扭转英国贸易逆差的经济手段,它是一种货币手段。英国用鸦片打击中国的货币体系,用鸦片套购白银,造成白银大量外流。当时中国国内需要11亿两的白银周转,鸦片使中国外流了近4亿白银。大量白银外流造成了中国国内银贵钱贱的状态,老百姓交税要用白银,以前1000文换1两白银,现在用近2000文换一两白银,这无疑加重了百姓的赋税负担。
白银外流,百姓税负加重,官逼民反,农民起义,而政府财政亏空,为镇压起义只得向外国人借钱,于是向外国人抵押三大税种。一系列的蝴蝶效应使得中国逐渐丧失了财政自主权,进而演化成主权的不断丧失。
记者:近代中国以来,钱庄票号未能形成国家融资。在当时的经济环境下,钱庄票号有无这种金融意识?中国为什么没能像犹太人一样建立起国际金融帝国?
宋鸿兵:与犹太金融家族崛起道路不同的是,晋商的票号汇兑脱胎于纵横上万公里的国内国际贸易网络,而犹太人的金融网络则发轫于金钱兑换、存款放贷、票据交易等纯货币业务。晋商足够庞大的网络致使钱庄的规模普遍偏小,但最终却难以形成类似于犹太人金融业的庞大金融帝国。国债和各类票据的交易市场构成了国家融资的核心力量,中国本土的金融机构票号和钱庄,都没能完成这一重大的历史使命。
虽然近代中国也在上海出现了“宁绍帮”的庄票,但是外资银行的进驻,垄断了汇票交易机会,中国丧失了形成独立市场的机会,晋商对这个业务不熟,也没能占住先机。
中国早在唐朝就有了汇票,但后来发展起来的却是西方。欧洲的科学技术使得工业发展对于资金有着旺盛需求。中国的实体贸易和自然经济并不需要这些,在当时没有出现对资金的大量需求,结果就导致了这种局面的形成。
写书就像看球赛
记者:您在写《货币战争3》前准备了大量的资料,大到朝廷奏折、民国档案、报纸,小到外债统计、厘税的统计报告等。几千万字的庞杂资料,如何梳理成书?
宋鸿兵:写书如同做科学实验一样,要有明确的思路和目的。对我来说,可选择的数据太多了,我每天看厚厚的英文资料,不会从头翻到尾,而是有目的性地找自己所需要的资料。对同一个信息,不同的视角会看到不同的东西,我对于有些细节是有高度敏感的。
记者:史料中定有一些类似“野史”的资料,您筛选资料的标准是什么?如何甄别数据真伪?
宋鸿兵:我会挑靠谱人写的靠谱的书。对于同样一份资料,要经过信息的交叉验证。在写的过程中我和团队也互相拷问,信息来源一定要从不同人的不同视角对齐,比如11亿两白银的流通量,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可以做到基本准确。
记者:货币战争写的是较量双方的利益纷争。写作时,你是一人分饰二角,还是以一种跳出来的姿态去观察?
宋鸿兵:我在观察历史,我本人对战争不感兴趣,但是对观战有兴趣。和看球赛一样,我不把自己想成是哪个球队的队员,我更欣赏双方的脚法,所以会以一种比较客观、超脱的角度去分析。
记者:金融行业是一个靠结果判断的世界,社会事件和结果间具有无数种逻辑连接的可能。您对历史的逻辑推理有多大的准确性?
宋鸿兵:我有一个基本的信仰,简单说,我不相信人类社会是随机、无意识的运行,人类社会运行的普遍原则是追逐利益,每个人的行为都是趋利避害。每个社会现象的出现,总会有多种视角解读,不会是毫无章法的。如果战争双方没有任何一方获利,战争是不可能发生的。金钱左右着社会财富的分配,货币不是一个中性的、普通经济学概念,它带有强烈的利益导向,某种程度上货币是一种权力。是权力,你认为会没有人争夺吗?
《货币战争》是“迷踪拳”
记者:有人说《货币战争》是小说,有人说它是评书演义,您如何定位自己的作品?
宋鸿兵:用霍元甲的迷踪拳定位最准确。迷踪拳不是哪个传统套路的,不是武当派、少林派,也不是青城派、峨眉派,它就是一个面向实战的,怎么好用怎么用。书的时间跨度大、传播范围广,这是我追求的最终结果。这本书以什么题材、什么形式出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通过书传达的思想、理念能否最有效地传播出去。传播得越广,说明越成功。要是小众的、阳春白雪的,别人看不懂,对社会也没有多少意义。我希望我的书能做到寓教于乐。
记者:以金融的主题视角去写中国近代史,这样的视角观察会不会造成主题先行,陷入唯心论?
宋鸿兵:选择本身就带有明显的目的性,选择依据的是你的判断和思路。信息是个散乱的大杂货铺,但如果按照一定的思路和逻辑把信息梳理出来,信息会变成知识,大量的知识经过提炼会变成智慧。
记者:写白银投资一章的时候,在理性分析的同时,您在文章中也用了非理性的语言技巧。近乎于狂热的语言风格,会不会让人丧失理性?
宋鸿兵:写书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和歌唱家上台唱歌一样。心情很高亢的时候,肯定是唱得最嘹亮的时候。写书是一种自然抒发,何必用条条框框来限制,到了那个状态,发挥就是了。西方说只有偏执狂才能取得成功,如果一个人完全没有激情,这个人不会取得任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