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喻雯 赵丽 实习生 张晓伟 王斐然 宋绪顺

    策划人语

    领衔策划 孟秀玲

    成为法定假日4年，清明节渐渐走向复兴。花祭、树葬、海葬……清明节也因不断注入时代元素而有所变化，传统习俗与时代内涵兼具的清明新文化正在生成。

    然而，当回归的传统习俗遭遇现代文明，碰撞在所难免。鲜花换纸钱，能否换来环保？市场与公益，谁主宰殡葬改革方向？有特定文化内涵的节日文化是否被福利性假日所置换？

    清明当日，本报“潜新闻”栏目推出“清明复兴之惑”三篇报道，探讨传统节日的回归与创新，关注古老习俗的传承与扩展。

    一手是鲜花，一手是纸钱。“鲜花换火纸”活动在济南已经推行了4年，但令济南市一家经营性陵园管理者失望的是，90%的祭奠者在给逝者送鲜花的同时依然在烧纸钱。与此同时，清明期间的火灾隐患越来越让消防人员如临大敌。

    在现代文明面前，传统习俗表现出了强大的力量，纸钱与鲜花的对抗或许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省民政厅社会事务处处长翟善勇说，“传统观念需要时间来改变。”

    一场意想不到的

    “抗议”

    3日，济南玉函山安息园内人满为患。市民在祭祀结束后，都习惯性地来到烧纸处，把纸钱烧掉“汇给”逝去的亲人。一个烧纸处的90多个烧纸格位根本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不少人在排队。

    见此情形，玉函山安息园管理所副所长孙建军深深叹了口气：幸亏把烧纸格位又增加了60多个，不然又要重复去年农历十月初一的拥堵和“混乱”了。

    4年前，玉函山安息园开始开展“鲜花换火纸”的活动，到去年农历十月初一，已经送出去5万多枝鲜花。在活动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市民开始自带鲜花。

    “文明祭祀都引导3年了，再加上烧纸的污染，市民的老观念应该会有所改变了吧？”孙建军说，基于这个判断，去年十月初一，安息园“大胆”地把烧纸格位减少到24个，数量比之前减少了三分之二。

    “减少后，就出了大麻烦了。”孙建军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形，现场人挤人，不少市民直接被挤出去了，这是未曾预想到的。有些市民见烧纸处无法烧纸或是等不及了，直接自己找地方“就地解决”。

    “就地解决”烧纸，直接带来的是火灾隐患。十月初一晚上9点半，整个墓园黑乎乎一片，安息园的管理人员和消防人员还在坚守岗位，检查隐患。

    现在想起来，孙建军还是一阵后怕。他说，自己低估了传统习俗的强大力量。在济南，上坟烧纸有个老习俗：“上坟不烧纸，就是欺骗老人”，“烧纸越多，孝心就越大”……现在看来，这种观念不是短期内就能转变的。

    一手是鲜花

    一手是纸钱

    从去年的“鲜花换纸钱”活动来看，大部分市民采取的是“鲜花纸钱两不误”的做法，“只带鲜花前来祭祀的市民，所占比例只有10%左右。”孙建军说。

    山东福寿园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工作人员魏然介绍，市民对鲜花祭祀的认同度越来越高，但在自带鲜花的同时，还没有完全摒弃火纸，单纯自带鲜花祭奠的人数比例不到30%。

    今年的情况亦是如此。2日的小雨没有挡住市民祭扫的脚步。上午11时左右，人数明显增多，陵园开展的“鲜花换火纸”活动吸引了不少市民。孙小芳拿着10叠火纸，在换鲜花时，只拿出两叠火纸来换，她打算“鲜花火纸祭祀两不误”，见此情形，工作人员当场拒绝，不给她换。

    “鲜花换纸钱，主要是引导你们过渡到鲜花祭祀，把纸钱都拿出来，才能换鲜花。”听完工作人员的解释，孙小芳觉得很有道理，便把剩下的火纸“上交”了，但孙小芳心

    里一直犯嘀咕：今年不烧纸会不会不吉利啊？

    年过七旬的刘老太太对孙小芳的做法很不认同，“‘阴间’是需要钱的，这钱只能用烧的方式汇过去，别的方法不灵。”刘老太太的女儿在一旁说她过于迷信，可是老人信了一辈子，短期内会改变吗？

    从去年开始，孙建军发现了一个新的现象，拿着一捆一捆纸钱的市民开始多起来，这些人以中年人为主，也有部分年轻人。对此做法，市民的解释大都是：生活水平提高、物价上涨，“阴间”也得多用钱了，多烧一点，逝去的亲人才够花。

    环保的倡议遭遇传统习俗的抵抗，山东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社会学教授王忠武谈了自己的看法，清明节上坟、祭祀等习俗，渗透着民众对祖先的缅怀、对生命的敬畏。几千年的习俗有很深的民间基础，但是清明的主题精神是永恒，表达方式可以多元化，传统习惯也应有改进的空间。

    40吨垃圾

    增加两个月工作量

    除了烧纸之外，市民在祭祀时，习惯在墓穴上压一份火纸。大量的火纸除了难以清理外，也留下了火灾隐患。另一方面，市民自带祭品所产生的垃圾也让墓地管理人员非常头疼。据中消协统计，我国每年在清明节期间用于祭祀焚烧的纸张就达千吨以上，全国“白色浪费”高达100多亿元。 

    在玉函山安息园，几乎所有的墓碑前都有水果、点心等祭品，最多的祭品能有十多种。个别市民甚至带来鱼、肉等食物，不仅难以清理而且污染也很严重。去年清明节期间，该陵园一共产生了40多吨垃圾，仅清理就用了两个多月。为了减少墓地管理人员的工作量，去年济南市民政局在玉函山安息园首次推出

    “垃圾换礼品”活动，带走祭品的市民可以领到一份礼品。这项活动帮忙带出去了2吨左右的垃圾。“刚开始效果还不是很明显，需要再推广看看。”济南市民政局社会事务处处长李乃芳对此持乐观态度。

    绷紧神经的

    森林消防

    4月3日上午，青岛九峰陵附近老虎山的南麓和北麓相继起火，两名护林员救火被困，一人不幸殉职，另一名护林员全身30%面积严重烧伤。当天，福州北路福宁园附近浮山山头也因为上坟祭祀着起大火，一名50岁男子葬身火海。

    每到清明节，森林防火工作都会高度紧张。

    4日，根据对全省17城市的监控，除了几个沿海城市外，大部分城市的森林火险等级达到了四级，火险等级极度偏高。清明小长假前两天，山东东部地区已经发生了多起森林火灾，除了天气干燥，清明烧纸祭祀是主要诱因。“这几年来，我们一直倡导文明祭祀，通过种树、送花等逐渐替代烧纸钱。传统祭祀有所缓解，但总体情况还很不乐观。”省森防指的一名工作人员很是无奈。

    一些民俗专家认为，纸钱是丧葬活动的“明器”，烧纸钱是一种普通的民俗事项，不能简单粗暴地将其归为陋习。然而，这一民俗存在的隐患，诸如白色污染、火患让管理部门头痛不已。“我们已连续四年倡导‘鲜花换火纸’活动，老百姓的认可程度与预期相比还有差距。”山东省民政厅社会事务处处长翟善勇坦言，传统观念根深蒂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鲜花祭祀的活动会一直推广下去，希望情况会有所好转。他同时认为焚烧纸钱需要老百姓自觉摒弃，不能强行禁止，只能是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