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路飞驰,詹妮·佩顿从片场赶回家也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十月末的葱冈市虽还未到风摧寒叶的时节,但空气中渗透的丝丝凉意随夜入骨,也令詹妮连打几个冷战。她瘦小滑腻的肩头连着细长凸露的锁骨,针织吊衫和丝棉短裙已无法提供给她所需的温暖。当她赤脚踩上通往二层的木板楼梯时,覆着薄蜡的光洁板面使她的脚趾不由得缩蜷。
詹妮想回身到起居室启动地热开关,但袭过周身的倦意促使她打消这个念头,困神在她的额顶施了一棍,詹妮猛一沉头,才自昏睡状态中又打起点儿精神。
自打应国家电视台的朋友之邀加入这档深夜脱口秀节目的直播,詹妮就没在灯火通明的时分回家过。
从一位去世的叔父那里继承下这套双层大宅,詹妮也曾试着将其转手或者出租,用得来的现款在主城区另置一处公寓,即使面积缩水,毕竟热闹许多。只是时值经济萧条,面对这种郊外的傍山豪宅,一般的购买力实难承受,有钱人也都缩紧银根度日了。这一带已有好几处独体住宅打出出售招牌,为了促销甚至许诺将出入城区的燃油费纳入优惠,可是依旧无人问津。
詹妮倒也接到过两个咨询电话,可从中她听出了不怀好意。她亲自播报过不少单身女子被害案件,也接触过一些现场材料,深知其中的恐怖。为谨慎起见,詹妮撤回了中介广告,尽量减少外人知晓她孤身一人住在此处的可能。
上一波金融动荡差点让股市崩盘,詹妮像大多数人一样投资失败,不得已卖掉了原有的住所。幸好叔父这笔遗产到账,还清债务后还剩有这栋大房子。
七点半钟就要再度出门工作,但詹妮还不能就此上床睡觉,她必须卸妆洗澡,做完基本的夜间护理之后,才能钻入渴求已久的被窝。这不仅出于她个人精细的生活习惯,也是为了应付明日的出镜要求。
“再有一年,我就能从早间新闻档撤出身来,回归午后谈话节目的老本行,再挺过这一年……”詹妮默默自勉,逼迫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好让她酸痛的身体和僵麻的灵魂得到歇憩。
窗台传来了一声轻响。詹妮敏感的神经接触到空气中微弱的颤音,跟着紧张起来。她从来不想吓唬自己,可自从她的马尔济斯宠物狗今年夏天莫名其妙地害病死去之后,她便愈加从孤独中体验出恐惧的味道。
很多次詹妮以为她的爱犬还跟在自己的脚边,可当她转身想要如从前一般抱起那只黄色小狗时,却总一下扑个空。她总觉得有一双幽怨的眼睛在跟踪注视着自己这些神经质的荒唐举动,一个她看不到的荒芜世界在她的周身环绕。她既讨厌在冷眼之下出丑,又对那无觅踪迹的目光的包裹惴惴不安。
此刻,因为方才的一震,詹妮的精神随之抖擞,视界也渐渐清晰起来。在淡青色的壁灯照射下,屋内的陈设一如平常,并没有丝毫不凡。
来到二层,转过身是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闭紧的门,门内便是浴室。詹妮感到室内的温度的确很难让人放松,可是二层的地热开关已经坏掉许久,她实在没有再走一趟楼梯的打算。
浴室的吸顶灯一闪过后失去了光亮。这是不是今夜骤生异兆的开始?
詹妮没有胆量在黑暗中洗澡,慌乱地卸去讨厌的彩妆,詹妮决定只简单冲洗一下就抓紧上床,于是她敞开浴室的外门,除去衣物,钻进玻璃浴舱,这样走廊上的灯便可以照入室内。虽然仅够将室内的物什浅淡地擦亮,但总比全然漆黑深寂好上许多。
詹妮拧开淋浴,温热的水洒落头顶,冒出氤氲的白气,瞬间打湿了她红棕色的秀发,一刻之间她感到松弛、欣然,并且遗忘了恐惧,但这一切很快就被自己格外锐利的听觉击溃。
“谁?”詹妮睁大双眼,瞳孔缩聚,想在这幽沉的气息间觅得某些陌生的轮廓,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