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舀出来时,见稿子成了碎片,气得浑身发抖,骂思凤是个败家老娘儿们。一阵狂风暴雨,又都像没事一样。二舀把拼好的稿子放进挎包,开始逗邻家跑来的小狗。思凤也凑过来,对狗说:“你跟驴待在一起干啥?”二舀一时被忽悠了,说:“是狗,不是驴!”思凤说:“我跟狗说话,你搭啥茬?”二舀知道被老婆小涮一把。心想,啥时嘴也学贫了。
思凤原本不大说笑话,更不会嘲弄讥讽,自打跟了二舀,逼得思凤不得不学,否则总要吃亏。原先那阵儿,没事时思凤爱哼段京剧,还时常在阳台咿呀吊个嗓儿。一天,编辑部有人买彩票中奖,大家起哄要撮一顿,二舀也参与了,直闹腾到半夜。思凤责问二舀,二舀打着饱嗝儿说,是领导找谈话耽误的,问我为何天天打老婆。我说人家是在吊嗓儿嘛,领导说不对,说每天天还没亮你就打,打得吱儿哇儿乱叫,把邻居美梦都搅了。
差一刻八点钟,人事厅门前才见稀稀拉拉上班的队伍。思凤瞄准一夹皮包、圆脸庞的年轻人上前去问。那人打量着没梳没洗的思凤,说大姐挺会相面的,怎就知我管这事?思凤说,一看面相就知是管大事的哟。圆脸庞干部说,报名点在人才交流中心,昨天下班前就截止了。思凤忙找理由解释,说这我知道,没办法,一家三口,两人出差,就耽误了,这不就起早来了吗?说着又把记者证亮出来。那位干部见是省报记者,态度有所升温,说自己叫刘可可,负责公务员录用工作,既然记者大姐如此心诚,就破回例。于是领思凤到办公室,让座倒茶,翻出报考登记表和招考简章,嘱咐思凤上午务必送来。
思凤一路春风往家赶,幻觉着老公当上公务员的样子,感叹着这几年考录公务员急剧升温的形势。就说去年中直机关公开招考,录取和报考比例高达一比三十二,一国家级报纸大发感慨,刊登《1∶32说明了什么?》一文。这还用说吗?说明现代人把事情看透了,公务员旱涝保收,公务员地位显赫,公务员椅子保险,知道居家过日子得来实的,也就二舀跟人看法不一样。思凤看表,都快九点了。
其实吵架时,两人都比着犟,过后又都为对方考虑。思凤知道了凡事不该强求老公,二舀也懂得了老婆用心良苦。
屋里屋外瞎忙的工夫,思凤风似的把自行车骑到了房门口。二舀吓了一跳:哎呀,结婚这么些日子,真不知老婆车上功夫,就直接骑炕上得了呗!见二舀真在家等着,思凤心里欢喜,说结婚这么些日子,真不知老公也有不犯犟的时候。
洗漱过后,囫囵着还热乎的面条,说要不是今天起早,遇到贵人,报名的事儿恐怕没戏了。又把遇到刘可可的事儿说了。二舀穿衣提鞋、背上十年一贯制的牛仔包,抹扯了两下头发,就要与思凤“拜拜”。
“哎,就这么走了?你到底啥意思?我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容易吗?”思凤薅住二舀,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二舀扶了下差点掉下来的眼镜,说:“过日子都好几大年了,啥意思你不懂?俩鸡蛋嫌少了是不?”
“俺俩别猜闷儿似的,就问你这名还报不?给个痛快话!”思凤将筷子掴在桌上。
二舀说:“我本不想报,就是现在,我也没想好是报还是不报?你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要是不报,我可能被人特别是你赵思凤嗤笑,好像我怕个啥。你不总拿肖竹菊老公说事儿吗,行,我报,还就报工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