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中国官员海外培训最初多去美国、加拿大等欧美国家，后来转向新加坡。
    “新加坡有中西文化合璧的优势，在制度上不同于欧美国家，和中国一样都是一党执政，从政治生态上更接近中国。”南洋理工大学校长徐冠林如此解释。

    学习新加坡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人文学院会议厅，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正在向演讲者提问：“选前给新加坡人发‘红包’(财政盈余分享)，会不会有贿选嫌疑？……您认为新加坡长期下去是一党执政好呢，还是两党执政好呢？”

    演讲者是新加坡前人民行动党国会议员曽士生，他正在跟南洋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公共管理硕士班(MPA)和经济管理硕士班(MEM)的学员分享过去参加国会大选的心得。提问者，就是被俗称为“中国市长班”的学员之一。

    在这场长达两三个小时的演讲交流中，曽士生数次不紧不慢地提到：“若是中国有类似的选举，这些方面你们可以留意和借鉴。”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简称南大或NTU)位于新加坡的西南部，在20世纪90年代，这里成为中国政府派员“学习新加坡”的首选地点。

    从上个世纪90年代末到本世纪初，中国官员海外培训最初多去美国、加拿大等欧美国家，后来为何转向新加坡？“新加坡有中西文化合璧的优势，在制度上不同于欧美国家，和中国一样都是一党执政，从政治生态上更接近中国。”南洋理工大学校长徐冠林如此解释。他还认为，可以用汉语教学，注重从中国的基本国情出发，也是新加坡大学的吸引力之一。

    “市长班”的课程

    从2001年起，中组部和教育部先后向新加坡国立大学和南洋理工大学选派学员，最初学员多是市长或与市长同级别的厅局级领导干部，因此被称作“中国市长班”。

    而新加坡国立大学(简称国大或NUS)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是继南大之后又一培训中国官员的地方，2010年，该学院与国大管理学院合作，联手推出以中文授课的高级公共行政与管理硕士学位课程(MPAM)。

    据说每次开学时，都有商人要求入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MPAM项目主任陈抗对记者表示，“像我们这样的班，有很多企业家都想来这里读一年，跟这些官员打好交道，回去好办事；这个是我们不允许的，民营企业家、私人部门是不接受的，因为我们是公共管理。”

    在南大和国大的“市长班”，教理论课程的教师大多来自中国，求学欧美；其他与新加坡制度有关的课程，由一些退休部长级官员和媒体掌门人担纲。课程安排还包括到新加坡政府部门参观访问，通常是高层接待。

    在李光耀学院，同学们曾被安排与新加坡总统纳丹喝下午茶。学习的后期，可以进入新加坡政府部门见习1周左右。

    “潜移默化”是陈抗经常强调的东西。陈抗对记者表示：“像我们这里，学员来了不久，就有两位前首相到这里访问，一个是布莱尔，一个是荷兰的巴尔克嫩德，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大使陪着，走的时候就一辆车。我们同学看到首相就这样来和走，好像在国内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很多东西都是潜移默化之间，观察到事情有很多做法，思路打开……包括这次大选，学员也应该会学到很多东西。”

    对新加坡的误解

    接待中国的访问团多年，陈抗对一种类型的访问者的观点颇为保留。

    “很多中国来的访问团都要学习新加坡，因为新加坡是强权或者铁腕的政府，新加坡高薪养廉，新加坡国有企业办得很好”，实际上却存在着种种误解，“我跟学员们都不断在谈。”

    陈抗逐一分析，“有选举和没有选举是有区别的，有这个制度，就有它的不确定因素存在，所以民主制度其实是引进一种不确定的机制，把不确定体制化。有了这个以后，(执政党)就会担心结果。这些不确定性就会逼着这些议员毕恭毕敬地为选民服务。你议员不能当选，部长也当不了。有了这个危机感，不管一党如何长期执政，官员的行为就不一样了。”

    关于新加坡的“国企”，陈抗说，新加坡的政联公司(G1C)“跟国内的国企概念是非常不一样的”。“这个概念是新加坡前副总理吴庆瑞提出的，他说我们这边不是国有企业，我们这边是政联公司，它是按新加坡公司法建立的，是‘新加坡政府投资’的‘私人有限公司’，法人、产权非常明晰，在成立的那天，就允许它破产，没有给它任何的保护。这也很容易理解，新加坡作为一个城市国家，不能用财政一直去补贴国有企业。另外这些企业按照私人企业的方法进行管理，有明确的激励机制。大部分都是上市公司，信息相当透明。作为一个小国的企业，必须接受国际市场竞争，没有垄断和保护，虽然也有他们的问题。”

    对于那些对高薪养廉津津乐道的访问者，陈抗的答案是，“新加坡部长的高薪是从1994年开始的，但是在1994年之前，新加坡的反腐败已经闻名于世了。”他表示，事实上，新加坡政府也多次强调，给予顶级高官以高薪，首要目的并非为了养廉，而是吸引私营部门的人才“弃商从政”。陈抗印象颇深的是2010年，新加坡经济发展之父、老副总理吴庆瑞去世时，他亲耳听到吴庆瑞夫人跟前来吊唁的外交部长杨荣文说，吴一个月的养老金每天4元多，一个月就是120多新币(人民币600元出头)。“这是第一代新加坡领导人的报酬。高薪无法养廉，反贪要靠制度。”

    “站在中国之外

    看中国”

    对于学员们，这里确实是一个新的环境，他们居住4人一套的公寓，不管行政级别，抽签决定房号；外出活动经常穿着统一的班服：T恤衫和运动防水外套。

    连云港市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宋波说，老师们很多从中国大陆出国求学，现在“站在中国之外看中国，我们还是很有收获。无论是中国取得的发展成就，还是目前存在的问题，对我们都有很大的启发”。

    不过，这也是课堂上经常发生争论的原因。不少教师有共同的烦恼：“你说中国不好，他跟你吵；你说中国好，他说你忽悠他……”

    黑龙江省人大常委会侨务外事处的杨守德在随笔里写了当“局外人”的意义：在国内得到的答案，与从国外角度往回看而得到的答案，大不相同。会不断发现，平时的行为习惯，还有很多不符合礼仪规范；自认为干得不错的工作，甚至采用的手段比较落后，缺乏远景分析和时时的检讨，还有很大改进的空间；新加坡官员面对的百姓质疑更多；今天全球化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即便在偏远的县城，制定政策也要有世界的眼光。

    本版稿件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