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布拉特曾经的合作伙伴，哈曼在布拉特危难之时数次伸出过援手，救对方于水火。而作为回报，布拉特则助哈曼登上了亚足联主席的宝座，两人之间曾有着不错的默契，在利益的置换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过，一场未遂的“军事政变”之后，曾经的友谊烟消云散。哈曼领导的“革命”，自始至终都处在一种绝望的氛围之中。结局固然狼狈，但足以给千疮百孔的国际足联敲响警钟。

    实力悬殊的博弈

    哈曼自诩为“阿拉伯骑士”，是阿拉伯足球界的代表。但即使在这个圈子里，他也并非真正的领袖。2011年1月，亚足联大选，约旦王子侯赛因被扶上国际足联副主席的宝座。此次选举，布拉特暗中作梗，力助哈曼死敌，亚奥理事会主席法赫德击败了哈曼盟友郑梦准，后者迅速被边缘化。布拉特的所作所为，意在遏制欲与之竞争的韩国强人，但也同时激怒了郑的盟友哈曼，哈曼“不允许外部势力干涉亚足联内部事务”。这件事之后，哈曼直接宣布竞选国际足联主席，他联合的主要对象，是中北美及加勒比海地区足联主席杰克·沃纳。

    多年的苦心经营之下，哈曼掌握了一定数量的非洲和亚洲选票。其中，亚洲部分依靠自己亚足联主席的身份获得，而非洲选票则依靠卡塔尔基金会的运作。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想要获得一丝胜算，还必须获得其他地区的足够票数，哈曼想到了中北美地区。不过在这里，哈曼唯一能做的，只能是挥动美金。但不幸的是，老辣的布拉特早有防备，而哈曼的招数又显得太过稚嫩。

    有了2002年鲁菲南竞选的前车之鉴，对于任何风吹草动，布拉特都会十分警觉。而凭借当权者的身份，其控制力也远在哈曼之上。很多时候，只要略施小恩小惠，拉拢选票简直易如反掌。况且在布拉特手中，欧洲、南美与大洋洲，几乎是铁板一块，外人想涉足难度极大。拥有53个会员的欧足联一直是布拉特最忠实的支持者，而根据布拉特与普拉蒂尼达成的协议，布拉特卸任，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便会顺理成章地接手。这符合欧洲足球的整体利益，更顺应了国际足联主席一职一贯为欧洲人把持的规律。即便欧足联中最不识抬举的英足总，也没有支持哈曼的意思，而是选择了谨慎地保持中立。这种情况下，布拉特的胜算几乎手拿把攥。

    相比之下，哈曼力所能及的亚洲、非洲以及中北美，均存在很大的变数，指望这些地区对布拉特构成强势冲击，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果没有鲁菲南当年类似的非常手段，哈曼的胜算几乎没有任何指望。

    实力悬殊，哈曼胜出的可能微乎其微。

    王室的压力

    哈曼的退出，与来自卡塔尔王室的压力不无关系。

    作为2022年世界杯的主办国，卡塔尔为申办世界杯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哈曼也是有功之臣。不过，从2010年10月份开始，围绕世界杯申办的黑金丑闻就未曾间断过，卡塔尔世界杯的申办，“猫腻说”同样如影随形。

    5月10日，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就曾披露了卡塔尔贿选的消息：卡塔尔曾动用上百万美元，向非洲足联主席哈雅图等购买世界杯选票。消息一出，王室震动，哈曼随后便接受了卡塔尔王室的质询。

    接下来，作为布拉特的盟友，国际足联秘书长瓦尔克在写给沃纳的信中，再次提到了卡塔尔世界杯申办中存在的行贿行为。“我不能理解哈曼为什么要竞选，难道他认为自己真的能赢？还是要借此表达他对布拉特的憎恶？或许是他认为他们能用金钱收买世界杯举办权，那么也能收买国际足联？”尽管只是只言片语，但在这封电子邮件被沃纳捅出后，人们对卡塔尔世界杯申办的疑问越来越大。作为卡塔尔王室，压力不言而喻。

    老到的布拉特看在眼中，计上心头。卡塔尔申办世界杯“猫腻”难除，也正好为其逼迫哈曼退出竞选提供了绝好把柄。尽管哈曼在卡塔尔富贾一方，申办世界杯有功，但在王室眼中，他只是个商人，况且保住世界杯远比保住哈曼重要得多。腹背受敌的情势之下，哈曼疲于应付，狼狈不堪，但缠绕在周边的网却越收越紧。

    早在3月份，欧足联大会期间，布拉特就曾明确告诉外界，自己握有一份来自卡塔尔王室的密信。信件的署名是卡塔尔奥委会主席塔米姆，他向布拉特保证，不支持哈曼竞选。哈曼置若罔闻，而布拉特则继续向卡塔尔王室施压，“我们需要了解，这些传闻是真的或者假的，或者无法证实。如果不能证实，那么这件事就此作罢。”

    对于布拉特的威胁，卡塔尔一方面公开辟谣，“所有指控都是道听途说和凭空想象，缺乏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书面材料”，我们的目的是要证明中东地区有能力举办世界杯。当这项伟大成就被毫无事实依据的指责严重玷污时，我们感到被侮辱并且十分痛苦。另一方面，又向哈曼下达了最后通牒，强令其退出。重压之下，哈曼感到大势已去。而颇为戏剧性的是，就在哈曼宣布退出之后，布拉特随即宣布：“2018年世界杯和2022年世界杯的举办权不会改变。”

    余波未了

    哈曼“壮志未酬身先死”，以一场几近绝望的革命，挑战着布拉特的威权统治，在布拉特跟前，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漠视了国际足联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暮气沉沉的国际足联经此一劫，也该做出改变了。

    随着哈曼与沃纳先后被停职，尽管完胜，布拉特并非毫发无损，内部矛盾依然层出不穷。经此折腾，国际足联形象大跌，腐败、内讧阴魂不散，来自赞助商方面的压力陡增。布拉特改革国际足联，加快实现透明化已经迫在眉睫。

    哈曼淡出，亚足联出现了权力真空。张吉龙是一个过渡，还是赢得布拉特信任成为新的掌门，尚未可知。不过，缠斗之后的布拉特，肯定会加强对悖乱不止的亚足联的控制，手腕只会更加强硬。

    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是这场未遂“军事政变”的最大受益者。13年前，普拉蒂尼就已成为布拉特钦点的接班人。哈曼、沃纳的失败，让重新洗牌后的国际足联树立了以欧洲和南美为轴心的领导层。在布拉特第四个任期结束后，普拉蒂尼的上台水到渠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哈曼为普拉蒂尼作了嫁衣，在布拉特掌握的国际足联优势资源下，以自下而上的“革命”推翻暴政，显然难以行得通。

    成立一百余年的国际足联，有着一套独立的游戏规则。因为会员遍布全球，在国际足联，并没有统一的法律条文可以约束，徒有其名的道德委员会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几乎可以随意支配。国际足联并不缺乏技术手段，但缺乏透明与公开，缺乏有效的监督。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毫不客气地说道：“国际足联正面临指控和争议，就如13年前国际奥委会在盐湖城事件中遭受的煎熬一样。最终国际奥委会自内而外变成一个更强大的组织，这需要谦卑。”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闹哄哄的国际足联，尔虞我诈之后，图的只不过是个利字。在假借足球的名义背后，布拉特赢了，足球却死了。

    本报记者 刘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