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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双城“清危”之累
  • 2011年06月13日 作者:
  • 【PDF版】

    在东莞厚街镇,每天来来往往的打工一族不断。

    [新闻背景] 
    东莞警方:
    深圳“清危”将部分高危人群赶至东莞
    5月31日,东莞市公安局治安巡警支队负责人在线答疑,首次在微博上正面回应网友关于深圳“清危”对东莞的影响问题。此前记者也就治安问题采访了东莞警方相关负责人,对于深圳“清危”对东莞影响的问题,警方此前并未正面回应,只是提到“有压力”。近期,东莞的街上接连发生几起案件,性质比较恶劣,市民对于东莞治安的担忧有所增加。对于治安问题,公安局治安巡警支队相关负责人在微博上如此回应:“为确保深圳‘大运会’期间社会治安稳定,深圳采取措施清查各类违法犯罪人员,不可否认会将一部分高危人群‘赶’至东莞。东莞警方已注意到这一情况,并已落实相关工作机制,进一步加大路面防控和治安复杂场所、地域的清查整治。”据2011年6月1日《广州日报》

    新闻总是严谨的,生活总有多种假设和可能。近一段时间,广东“双城”———深圳和东莞,彼此间躲闪腾挪中,有多少故事正在发生?本报记者奔赴“双城”,以特别的视角,非新闻的笔法进行新闻再观察。

    “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拥有一切,我们一无所有;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这是狄更斯《双城记》里的名言,那么,在广东“双城”里奔走的人呢?

    佟杰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

    最近一次见到家人,是老家河北的叔叔来深圳看佟杰的父母,他才有让自己信服的理由去请假。

    队长抽着烟犹豫了几分钟,说:“晚上一定归队,现在我们要保证人员都在岗位上,绝对不能出事。”

    佟杰是深圳宝安区某基层派出所的普通民警,他当然知道“不能出事”这四个字的含义。

    但叔叔不理解:深圳这么大,离了你这个小民警还不行了?

    警察很忙

    佟杰以茶代酒,跟叔叔赔不是,他的父母在一边帮衬:“我们要见他,还得去他单位旁边的饭店,趁中午吃饭的时间,孩子确实很不容易。”

    叔叔在一边抽着烟,盯着自己的大哥和大嫂,然后转到侄儿疲惫的脸上,还是有些不相信。

    其实不仅仅是外人不理解,佟杰的妻子吴凤之前也不理解。

    “天天不着家,去年夏天我还不相信他是真忙,总觉得他是找借口在外面玩。”吴凤声音低沉。

    那一天,佟杰把妻子领到派出所,作为一个编外人员,让她体验警察的日常工作。从110指挥台那里传来的报警一个接一个,佟杰一大早就开车拉着同事和妻子跑现场。

    那天的气温接近40摄氏度,有些案子是谁家的狗吓着邻居、谁家的墙上被写了办证广告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每个纠纷中的双方,似乎都有演讲的欲望,他们争先恐后嘟囔着自己的诉求和合理性,希望警方为自己做主。

    “有些事情看起来不用警方,但他们都喜欢打110。”吴凤现在还记得狗吓人案子里,报警人说的一句话:“我手机里快捷键1就是110,有警必接,接警必出,处理不好小心我投诉你。”

    吴凤看到,身着警服的老公的确很帅气,但在报警人面前,甚至有些絮叨,这和平常的老公一点都不一样:“他们必须弄明白事情原委,结果就把报案人几十年来的摩擦都挖出来了。”

    凡事总有原因,缘由可能会追溯到纠纷双方还是小孩的时候———这些繁琐的工作让吴凤非常崩溃,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死活要回去。

    这几乎是每个民警妻子都要经历的一个阶段,她们最初怀疑的理由有很多,比如有人认为自己老公在外面包养了小三。

    佟杰哈哈大笑,“我都没空陪家人,哪里有空发展小三?再说了……”他用手做了个捏钱的动作,“我要还几十万的房贷,要养孩子和老人,这点收入,我都恨不得被包养。”

    告别叔叔那天已经晚上10点多了,佟杰还是开车回到了派出所,除了夜查巡逻和出警,第二天还有业务培训会,队长已经给了他很大便利,他不能迟到。

    临走之前,他抱着已经熟睡的孩子亲了又亲。

    “贼老三”和“丁不四”

    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远不如与一些不可思议的人和事在一起的时间长。

    除了日常的出警工作,所有基层民警对于自己负责的辖区,要定期巡查登记外来人员,并对一些特殊人物重点关注。

    “他们很好辨认,有的文身,有的光头。”在每个民警负责的辖区,有过犯罪前科的、吸毒的、卖淫的,是他们的“特殊关照群体”。

    但佟杰否认对他们有歧视:“对他们进行登记是沟通的一个过程,很多人有倾诉欲望,我们要听;而且他们租住地方的邻居也需要警方时常来巡查,以确保安全。”

    一来二去,混了个脸熟。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操着蹩脚的普通话,讲述自己的故事,并希望在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重新实现自己的理想和价值。

    但理想和价值,针对不同的个人,并不都是褒义词。

    最多的时候,有十几个特殊群体人员在佟杰的管辖范围内。统计完最后一个,他忽然想起足球队队员李毅说过的名言“天亮了”,但意思相反,他的真实想法是:天黑了。

    比如那段时间天黑后,他连续三天去找“贼老三”,这个偷了一个学生自行车的老贼躲着不见。

    第四天,老贼去了派出所。

    “佟警官,我不吸毒,不抢劫,不杀人,不放火,给你们省事了吧?”贼老三显然不是来认错的,“你把我关起来,大不了我吃几顿公家饭。”

    停顿了一下,贼老三继续说:“但出来我还要偷自行车,我都这么大年纪了,除了这个还能干啥?”

    佟杰气得牙龈疼。刚处理完,艾滋病人“丁不四”又找了过来,“佟警官,你把我送到东莞去呗,我想去玩玩。”

    佟杰不知道这是不是公务,他用私家车把丁不四送到东莞,刚回来坐下没半个小时,丁不四又找了过来,“他们说东莞乱,我害怕出意外,回来了。”

    丁不四拉着佟杰下楼,对一个开东莞牌照出租车的司机说:“大叔,这个警察可以作证,我是艾滋病人,你还要车费吗?”

    这些人已经摸透了警察的脾气,丁不四曾经这样告诉佟杰的同事:“人民警察为人民,只要我不犯大事,你们还是会‘罩’着我的。”

    当然要“罩”着他们,基层民警像定了闹钟的机器人一样,每隔几天就去这些群体的住所探访。尤其是逢年过节或者有了大活动,有的民警需要连轴转。人毕竟是肉长的,警察猝死的事情在深圳屡有发生。

    2011年2月16日下午,龙岗分局平湖派出所副所长李罡突发心脏病倒在工作岗位上;2011年5月27日,龙岗盛平派出所所长李峰因长期高强度工作,在派出所去世。

    每每此时都会掀起关爱民警的活动,这种宣传,使佟杰在对同行表达敬意的同时,也有了继续奋斗的理由。于是对一些特别的对象甚至一天几次登门拜访。

    长此以往,有想法要在深圳淘到大金子的特殊照顾群体觉得不安全,消失了。

    “有的艾滋病人也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佟杰并不清楚,但他猜测可能是东莞。

    关照“特殊群体”

    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东莞。

    但所有到过东莞的人会大吃一惊:它由28个镇和4个街道组成,每个镇的繁华程度都堪比一个普通的县:东莞星级酒店有100多家,在全国仅次于北京和上海排第三。

    2010年东莞市生产总值(GDP)4246.25亿元,百度百科里介绍东莞之最时,包括“中国翻跟斗最多的小学生”在内,东莞共有52个之最傲立于全国或者珠三角。

    在东莞2465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本地人口虽然仅有181.77万人,但外来人口有520多万人。这里是30年前的深圳,是电子元件、服装、玩具、家具等行业的领军之地。打工者抱着发财的信念来这里淘金,当然,淘金族里也包括很多梦想不劳而获或轻劳而获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似乎多了起来。东莞警方的眼睛也睁得特别大。

    “打工的都得登记身份证,这并不是我们工作的重点。”6月初的东莞天气变化无常,本地民警韩旭在深夜里巡逻,他关注的对象和深圳警方所关注的一样:特殊群体。

    但一些劳务介绍单位很明确地说,没有身份证也可以居住、打工,“我们总有办法解决。”

    不愿透露自己身份的人,才是警方关注的重点。

    在此之前,警方工作的重点是扫黄,并一直持续到现在,“很多人称东莞为‘性都’,现在这个帽子绝对可以摘下来了。”韩旭说。

    但这的确有些尴尬,在很多城市电台广播的广告里,介绍洗浴中心时总会提到“来自东莞”。

    扫黄自2009年年底就开始了。

    现在的东莞,包括星级酒店在内,已不再提供色情服务。警方除了不间断加大对洗浴场所打击外,更大的重心放到了特殊群体上,尤其是从周边城市过来的吸毒者。

    《东莞市2004年吸毒人群艾滋病检测结果分析》中的数据显示,调查取样的1987名吸毒者中,流动人口有1649人,占

    82.99%。

    “吸毒者越多,艾滋病病人的比例就越高。对艾滋病人怎么处理,现在是个难题。”韩旭诉说着自己工作中最大的苦恼。

    但东莞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几乎每个镇上的车站,永远挤满了提溜着大包小包的打工者和各色人等———它与深圳市龙岗区相连,毗邻港澳,处于广州至香港经济走廊间。

    “在周边混不下去的人,总会来到东莞闯一闯。”在韩旭看来,这几乎引发了东莞本地人对外地人的排斥心理,很多本地居民认为外地人过多,让他们失去了安全感。

    谁的东莞?

    其实外地人同样缺少一种安全感,尽管在这里可以挣到在家乡挣不到的钱,但如果一不小心,这些钱就可能是给别人挣的。

    浙江人老温在东莞厚街镇开着一个杭州小笼包店,聊到东莞治安时,他撇了撇嘴。

    这个店位于比较繁华的步行街附近,哪怕在晚上10点以后也有人流经过,周边高耸的广告牌闪烁着霓虹,这里看起来并不是抢劫分子喜欢的环境。

    “一个小伙子边走边打电话,一个姑娘提着包。”老温描述其中两个场景,这和他看到的其他场景雷同,“一辆摩托车从后面快速开过来,后座上的人顺势夺过手机和包,扬长而去。”

    但正在旁边吃面的一个小伙子似乎并不愿意听到这些,他用粤语嘟囔了一句。老温问他说什么,他口气里充满了质疑:“我在东莞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碰到过你们说的情况?”

    哈哈哈,老温笑着回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他的命好啊。”

    东莞本地人总会寻找一切机会反驳东莞治安不好的话题。

    “东莞衣王”在百度东莞贴吧里发帖称,6月6日晚上12时在厚街国际酒店旁遭飞车党抢夺,身份证、居住证、银行卡及现金被洗劫一空。报警后被带往厚街派出所做笔录发现,在他之前已有三人也是被抢来报案的,正在做问询笔录,笔录还没做完后面又来了两个报案被抢的。

    “东莞衣王”感慨:“真不知道在厚街在东莞一个晚上到底有多少人被抢劫!这就是东莞!”

    类似这样的宣泄帖并不少见,回帖者中东莞本地人普遍会把战火惹到其他地区身上。“东莞人做生意挣钱,谁看得上没有技术含量的抢劫啊。”一位匿名发帖的东莞人称。

    老温对这些质疑很纠结,“我是浙江人,但我在东莞挣钱,我对东莞也有感情,如果治安更好些就完美了。”他说,“东莞人不能排外,东莞经济发展离不开外地人,外地人也是东莞的主人。”

    警方的工作则过于复杂,扫黄、打击飞车党、反扒、禁毒……东莞有限的公安力量注定每个民警都在拼命:和深圳一样,因公猝死的民警同样存在。

    “我希望这些群体离开东莞。”韩旭声称自己抛开了警察身份,“去哪里我不管,只要我住的地方安全就行。”

    深圳民警佟杰也有同样的想法,“再过几天我就要到深圳和东莞接境的龙岗区执勤,每个民警要执勤15天。”

    佟杰的主要工作是:检查从东莞开往深圳的车辆,核实车上人员的身份信息,如果有前科人员,做好必要的处理工作。

    “必要的处理工作”是什么?佟杰和韩旭达成了一致:“在法律允许条件下,尽可能不让他们进入深圳(东莞)。”

    东莞警方一直在努力。平安东莞微博公布:5月27日大岭山公安分局巡警大队与市公安局公交分局二大队捣毁了一个吸贩毒团伙;6月7日,大岭山公安分局反扒专业队在一辆跨镇公交车上捣毁一个盗窃团伙,抓获三名犯罪嫌疑人。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有运气碰到反扒队。6月5日,在从东莞到广州的大巴上,一名乘客口袋里的手机被扒。旁边一位小伙子说:一看你就是刚来的外地人,别追了,没用。

    电话报警,110指挥中心的工作人员操着普通话说:“我们将会加强对你反映地方的治安巡逻。”

    (文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文/片 本报记者 张子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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