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董惠 片/本报记者 吴凡
曾经的潍坊大集,位于潍坊的坝崖北街与北大街路口附近,阴历逢五排十,“买不着,上潍县;卖不了,上潍县”的情景都会不断重复。
然而时间过去几十年,再见的时候,所有的光景都只剩下压缩风干的复制品。
几代人的记忆面对现代社会的强大有力,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而传统大集渐渐暴露的固有缺陷,也让其在城市文明中的捉襟见肘。
去或留,或许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但是走不能走、留不能留的时候,最尴尬。
现在,潍坊的大集,有名有姓有人气的依然不少,阴历逢五、十,卧龙街与四平路段处的潍坊大集;阴历逢三、八,虞河路与玉清街路口的孙家大集;阴历逢二、七,鸢飞路与玄武街之间的丁家大集。
但比起曾经的老潍坊大集,多数年长的潍坊人尽管已经忘了斯时斯地,但却分明记得“农历逢五逢十,三四里长的白浪河河滩上,四面八方,潍县的、农村的,挑着扁担,驾着驴车赶集的”———在张秀美眼里,这一幕幕,好不热闹。
张秀美,原是高新区王谭村人,生在50年代的农村。“家里老人说,潍坊大集从解放前就有了”她玩笑地说着,比自己长寿得多。
儿时对于赶集的记忆已逐渐退去,在张秀美脑海中残存的最早关于潍坊大集的记忆还在70年代。那时,20岁左右的她,还在队(生产队)里参加生产。农村人想赶个集,不容易。年轻时,她车子里推着大葱,或是麸子啥的去赶集。耍耍,也换点钱。十几里地,步行得走一个多小时。
当时农村人赶潍坊大集,都像“过年”般隆重。每每逢五排十,大街上,附近村里的姑娘媳妇三三两两的穿上“进城”的衣裳。一路上走着的,赶车的,说说笑笑,也并不无聊。
当时,潍坊大集不仅仅在那个物质、精神极度匮乏的时代给人们提供了购物、娱乐的场所,它还构成了曾经几代人关于欢乐、关于期待、关于热闹的共同记忆。
赶集,无非有的卖,有的买,但更多人说不出其中的缘由。
“人挤人,人看人,就图个热闹”,现在73岁的老潍县人于恩涛谈起老潍坊大集,若有所思地说着,他家原住潍县东关,对潍坊大集的记忆也更早些。在抗战期间,赶集得出城门,儿时没有良民证的他要大人领着才行。
潍坊大集,当年民间有口皆碑:“买不着,上潍县;卖不了,上潍县”。
而在于恩涛的童年记忆里,大集真的什么都有。他总是怀念着那些有声有色的细节:人山人海、嘈杂不堪的集市上,操着各种口音的商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大集南头的爆竹市上,噼噼啪啪的爆仗声震耳欲聋;菜市场上,农民自家种的新鲜蔬菜,一眼望不到头;街边上,交上几分钱,吃上一卷朝天锅,还有喝不完、热腾腾的肉汤;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的破烂市,天南海北过来玩杂耍的,惹人喜欢。
然而现在,尽管“大集”的名字还在,却已经还原不了曾经的光彩。
当回忆只剩下记忆,再见其实就有了许多的尴尬。
尴尬的“大集三迁”
时过境迁,昔日白浪河河滩上热闹繁荣的潍坊大集在卧龙街上安了家,从四平路经卧龙桥延伸至向阳路,横跨奎文、潍城两区。老一辈人关于潍坊大集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
而再见的潍坊大集,也经历过几次地址的更迭。“大集三迁”,尴尬了许多人。
城市的发展,也让这曾经受尽“万千宠爱”的大集,在现代城市文明的夹缝生存中开始变得碍眼、尴尬。
各类超市、商贸市场等的出现,已让大集最初的贸易功能逐渐被现代化的商贸业所取代。渐渐暴露的固有缺陷,似乎也昭示着,传统大集为城市环境及发展让路,顺理成章,而且应更加主动“献身”。
但近些年来,负责该区域管理的奎文城管一中队队长苑宝深有体会,这并非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6月15日,阴历五月十四,苑宝跟其他队员早早的将已经准备好的条幅挂到了卧龙街上。除了几条崭新的红色条幅上“禁止占道经营,还路于民”、“保持路面整洁,改善人居环境”、“公共道路不容侵占,保护环境人人有责”的标语,新打通的近四十米宽的卧龙街上被摊贩用白灰随意划着的数不清的“占”字,来往的车辆奔驰,完全看不出大集的模样。
“可明天,这里就是另外一番样子”,苑宝略显无奈地说。每每阴历逢五排十,近四十米宽的大路从中央分成两半,自觉形成了四行摊点,道路被占得水泄不通,拥挤不堪,仅留出中间两条行人路,过往车辆苦不堪言。
每次大集后,卧龙街上的垃圾、绿化带上飞扬的各色塑料袋,卧龙桥河面上漂浮着各种垃圾。“据估计,一次大集得产生近5吨垃圾”,苑宝看着远处张贴的横幅,笑容里略带嘲讽地说着,别看挂了横幅,明天还得赶大早清摊。
16日早上6点,果然天还未亮,四面八方前来赶集的摊贩们就早早地过来占地方了。不一会儿,卧龙街四平路至向阳路段上,人头攒动,原本宽阔的公路随着摊点的出现变得拥挤不堪。拉货的大小车辆将车道慢慢“霸占”,车喇叭声、沸腾的人声响成一片。
苑宝所在的奎文城管一中队及北苑城管得趁着摊点肆意蔓延前,迅速将各类摊点清至卧龙街南的小市场及路两旁。
这么多年来,也并不是没动过“大集迁址”的主意。
2006年7月,奎文城管及奎文区内北苑街办对位于辖区卧龙街段的潍坊大集全面迁址至“则尔庄综合市场”,而且在市场内设置了禽类区、蔬菜区、水果区、水产区、活禽类、服装布料区、鞋帽区及杂品区。
2008年,又一次迁址在四平路与卧龙街以北的一块空场。
去年,相关部门又在则尔庄规划了区域,将其搬迁。不久后,短暂的顺从后又重回卧龙街,规划出的区域现已成了停车场。
今年2月,城管联手将占路的潍坊大集引到乐川街市场。
6月16日,眼前的卧龙街潍坊大集依然沸腾一片,苑宝默然。对于将来的潍坊大集何去何留,苑宝希望能有个“合适的地儿”,但肯定不是卧龙街。
走难走,留更难留
尽管尴尬,但毋庸置疑,现在潍坊的大集依然保持着旺盛的人气。
大集该去该留?几年来与大集的正面对抗,让苑宝现在也没了辙,“彻底取缔并不现实,买的卖的都认‘老潍坊大集’这块老招牌,”苑宝向记者讲述着,曾经一位60岁的摊主反问他,自己的父亲就在老潍坊大集摆过摊,怎么可能取缔?
16日,福寿街附近圣疃巷的赵疃大集上,已经80高龄的王佩得正在自己摊位前卖生菜。天气突然降温,面前的王佩得还穿着厚厚的棉袄,扎着头巾。
王佩得家在奎文的南壮士村(同音),面前摆着的生菜、瓠子都是自己菜园子里种的。由于老寒腿,从家到最近的集市上,她得走上半个多小时。王佩得说,自己是赵疃大集上的老主户,原来大集在北宫街上,对其整治后才搬到现在这条巷子里来。
由于相比超市里,大集上的菜比较新鲜,来买菜的人多,生意也好做。王佩得指着摊上几根瓠子说,一早来,没多长时间,就快卖光了。
潍坊的大集,她都赶过。“只要逢五派十,我就把自己种的菜拿到集市上去卖”,不仅为了换点钱花,王佩得说农村人赶集就图个热闹,喜欢赶集。当被问及对于城市发展中要取缔大集这一做法,她并不理解。
“赶集,几辈子传下来的东西,凭啥说没就没?”而对于记者的提问,她还一再担心的问着,“这里以后不让赶集了?”
“我就是喜欢赶集。”家住奎文的刘胜义,现在已经72岁了,对于赶集,不仅是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他也有着跟很多潍坊人一样难以割舍的情怀。每个潍坊大集,他骑着三轮车,买点新鲜的蔬菜。“人年纪大了,孤孤单单的,到大集上看看热闹的行人,即使啥东西不买,也挺恣的”。
但是无可否认,挤在现在的大集上,当构成几代人集体记忆的老手艺、玩杂耍的渐渐难觅踪影,大集的娱乐功能被淡化,购物功能被进一步凸显,传统大集在流失越来越多“后备力量”———年轻人。
但赶集也在不断衍生出新时代的新内涵。
现在走进网络,各种赶集网铺天盖地的涌来。在网上逛个“赶集网”,年轻人足不出户,只需一根网线就能在家中买到自己所需的物品,尽管其存在风险及诚信危机,但“网上赶大集”仍凭借其方便、快捷、节省时间成本等众多优势受到越来越多年轻人的推崇。
商业社会、信息社会、现代社会……几乎所有的定语都和“大集”这两个字所包含的内容不沾边儿了。走还是留,仿佛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是走不得、留不得的时候,是最尴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