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报记者 张倩 片/本报记者 任小杰

    苟会荣：

    新兴里战斗冻掉7根脚趾

    6月27日中午，整个垦利县永兴社区都沉浸在一片安静中。82岁的苟会荣老人坐在客厅的凳子上，缓缓脱下了鞋袜，将两只脚浸在了老伴儿打来的温水中。这样的动作他每天都会重复，老人说，“这双脚是有故事的”。

    苟会荣弯下腰，两只手又不自觉地摸上了那几根特殊的脚趾。第一眼看去，老人的脚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左脚只剩下了两根脚趾，而右脚，只有大脚趾还勉强能看出点儿痕迹。脚趾前端的白色物质，并不是脚趾甲，而是钙化的皮肉。

    “那是1950年的朝鲜，零下四十度，大雪能把一个人严严实实地藏起来。”苟会荣抬起头，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又回到了61年前的那天。

    “我当时在第三野战军20军59师177团1营1连，1950年陈毅老总带领全军到了朝鲜，第一仗就俘虏了美军的4个整编师。很快，我们就迎来了第二仗，新兴里战斗。”苟会荣将自己的脚拿到离眼睛较近的地方，一边仔细地剥着钙化的老皮，一边缓缓开始了讲述。

    “新兴里战斗打响，我们连接到的任务是攻克一个小山头。30米高的山头上，敌人居高临下驾着12挺重机枪啊！一连3次，我们都没能成功冲上去，机枪到处扫

    射，子弹密密麻麻地像下雨一样。那怎么办呢？赶紧向上级报告。”

    “连长下了命令，继续前进！”苟会荣的眼睛活跃起来，松弛的脸抖动着，“我们排长带着战士们揣着手榴弹就往上冲，我们机枪班为他们作掩护。战斗一直打到了天亮，我们终于把那个山头攻下来了。”这个时候的苟会荣，心里特别高兴，但是排长的一句话，让他感觉到有点儿疼，“排长看了我一眼，说‘你棉袄上怎么有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啊’，我这才觉得头有点儿疼，然后就往山下的医疗队走。谁知道，走了有三五十米，我就晕倒不省人事了。”

    苟会荣这一晕，就在雪里足足躺了3天。“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在医疗队了，脚趾头被冻坏了，已经截了下来，躺在雪里3天，没冻死就很好了。而且脑袋里有块儿弹皮，必须要去医院做手术。”苟会荣说，他晕倒3天后，有些老乡埋尸体，摸到他还有气，然后就送到了医疗队，“我是从死人堆里被扒拉出来的。”

    苟会荣说，人老了，对以前的好多事都记不清了，但是对参加过的战斗却记得特别清楚，现在耳边仿佛还常常传来号角声，“虽然参军只有两年，但那却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事。”苟会荣突然说了一串“外语”，“这是我在朝鲜的时候学的美国话，意思是‘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虽然，一直到负伤回家，他都没有机会对着美国兵喊出这句话，这句“外语”却一直那么历久弥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牛同道老人从脑子里取出来的弹皮。

    风扇底下牛同道老人不敢摘下帽子。

    牛同道：

    “飞毛腿”通信员，闲下来脚就发热发胀

    1948年1月，背上行李离开垦利县高盖镇的，除了苟会荣，还有现年81岁的牛同道老人。“我老家是淄川的，父亲被国民党害死了，我母亲带着3个孩子来到了垦利。当时我在地主家当小工，那个地主嫌我瘦个子矮经常打我，所以部队一来，我就赶紧报名参军了。”

    将近30度的高温，牛同道的头上却包裹着一顶帽子，这是战斗留给他的纪念。“抗美援朝的时候，头上被打进了一片子弹皮，由于正好压迫着神经，当时怕危险就没取出来。”牛同道脑袋里的弹皮，2010年才动手术取了出来，他让老伴儿找来一个布包，“这个小玩意儿，在我脑袋里待了60多年，自己从头顶移动到了脑袋后面。”布包里是一块拇指肚大小的铁片，锈迹斑斑，医生取出来之后牛同道就仔细地收藏了起来，“留个纪念，老哥们儿了！”

    与头上的帽子截然相反，牛同道的脚上却连双袜子都没穿，赤脚踩在水泥地板上。“一年四季不论冬夏都打赤脚。”牛同道的老伴儿说：“一会儿看不见，他就光着脚跑到街上去了，还喜欢爬屋顶，这么大岁数了，爬起屋顶来像猴子一样麻利！”

    “现在30岁的年轻人都赶不上我，我可是我们小区的名人！想当初，40里的山头，我一个小时就能跑下来！”牛同道说，抗美援朝的时候，他是第三野战军20军59师3营的通信员，被战友们称作“飞毛腿”。

    “我跟苟会荣一起参了军，但是我比他幸运，他第二仗就负伤了，我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在最后一次战斗中被弹皮击中了头部。”牛同道并不觉得自己“倒霉”，因为“能活着回来的不多，这样已经很幸运了。”

    牛同道说，他是一名通信员，每天要跑很多路，现在闲下来脚就发热发胀，所以他喜欢赤着脚，“我喜欢爬高，爬上房顶，就像又拿下了一个山头。”

    “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跟着首长转移阵地，一连走了好几天，没有饭吃没有觉睡，我那时候还不到20岁，身体感觉很吃不消。当我上厕所的时候，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醒过来发现部队不见了！我当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脸通红，然后就顺着马蹄印开始追，一连追了3天才找到大部队。”

    牛同道到了朝鲜后入了党，但是那次飞奔下40里的山头时，由于跑得太快，身上背的东西都甩掉了，里面就包括他的党员证。“当时心里特别后悔，没有保护好党员证，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容许我想那么多。好在后来经过重新申请，部队又给我补上了党员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