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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背影
最后三次见季老
  • 2011年07月12日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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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作者(右)与季羡林的合影。

    今年7月11日,是季羡林先生辞世两周年的忌日,8月2日,则是他的百岁诞辰。随着这两个日子的临近,我常常想起他,想起与他交往几十年的一些温暖的细节,想起最后三次与他见面的种种难忘的场景。

    □马景瑞  第一次看望:季老说,总是想家

    季老是2003年住进北京301医院的。住院之前,作为小老乡和忘年交,我每年少则一次,多则三四次去北京看望他老人家;住院之后,一则我怕打扰老人养病,二则他身边的人也总是推三阻四地不让见,所以直到2005年6月22日才去北京301医院探望季老。这次见面之后,我写过一篇文章,发表在上海《新民晚报》上。本文所说“”,当然不包括这一次。

    2007年7月,季老为之写序的我的拙著《往事琐忆》由山东文艺出版社印行。为了看望季老,也为了给老人呈送几本我的小书,经反复联系,征得许可,10月11日的上午九点半,我走进301医院康复楼,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季羡林先生。一进病房,季老的秘书杨锐便说:“你看谁来了?你的好朋友来看你了。”

    季老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认出了我,笑着说:“我们两个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吧?”

    我告诉季老:“2005年6月,我和王克玉、陈克会一起来看过您,有两年多了。”我随即把拙著《往事琐忆》呈给他,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摩挲着封面,说:“我的眼睛不行了,看不清书中的字了。”我问他近来饭量如何,他说:“还行,胃口不错。”我又问他近来还能不能写文章,他笑着说:“应该可以,脑子还不够糊涂。”

    我知道,2006年《中华传统美德警句名言》一书出版后,季老一次购置240本赠送给家乡小学;我还知道,随后季老又拿出25万元要给家乡修建一处小学。当我谈及这两件事时,季老说:“孩子从小背诵一些中华传统美德警句名言,对长大后为人做事是很有好处的。拿出25万元,我的本意是给咱官庄修建一处好的小学。后来听说官庄小学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集中到康庄上学了,主持此事的人便决定将资金使用在康庄小学。用在官庄或康庄,都行,都是家乡。”

    我说:“家乡人民很感激您。”

    老人说:“没有办法,总是想家,几十年都这样。”稍一停顿,他又若有所思地说:“咱们那个被撤销的清平县,当年在山东全省是最穷的一个县,却非常重视教育,对本县考上北大、清华的学生,每年补助150块大洋。这可不是一笔小钱。我在清华上学,每月伙食费6块大洋,能吃到‘狮子头’、叉烧肉等好东西。”

    我说:“我看过您出版的《清华园日记》,上面写的是‘贷费’,要不要归还?”

    季老说:“不用。当时就是这么个名称。”

    我说:“记得您在日记中写道,有一次是吕仲岩先生代领的贷费。吕仲岩在建国后还当过我的中学老师呢,跟您家是什么关系?”

    “这个人在济南呆过,和我九叔相熟。”季老说。随后他又问起家乡的收成情况。

    我告诉他:“小麦、玉米亩产都超过千斤,大蒜收入也不错。”  老人说:“种大蒜比种庄稼收入高。但要真正富起来,还得发展工副业。”由此我想到,季老对家乡经济的发展是多么关心,思虑得又是多么周全长远!

    季老所著的《病榻杂记》,绝大多数文字是住院期间所写,其中也收入了2002年6月为我的拙著《往事琐忆》所写的序言那篇文章,我特地购买了一本,拿来请季老题签,他微笑着说:“这次我不称你为兄了,改称弟吧。”

    我赶紧说:“我是晚辈后学,您称兄称弟,我都不敢当。”

    签好,老人又让杨锐拿出新近出版的《季羡林说自己》一书题赠给我,我连声说:“谢谢,谢谢!”我怕耽搁的时间过长,影响季老休息,恋恋不舍地告辞出来。

    2008年10月6日因事去北京,第二天正好赶上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老人节,我特别想在这一天去看望一下季老,再三央求季老身边的人,但终未获准许,感到十分遗憾。

    第二次看望时隔两年:季老明显消瘦

    2009年5月中旬,我因事又去北京,征得季承的同意,5月19日上午10点,我到301医院看望了季老。一见面,老人便说:“咱俩有几年没见面了吧?”我听了,心灵猛然震颤了一下。记得前年来时,他也说过这句话,可见老人是多么思念家乡,多么盼望与家乡的人多见几面。我不敢告诉季老我去年来北京时未能看他的实情,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又有两年了。”

    来医院之前,我在北京一家超市购置了几斤特级大红枣送给季老,他拿起一颗,用手攥了攥,说:“这枣真大,谢谢。”他又问起家乡的收成,并告诉我,前些日子,临清市委的领导曾来医院看过他。

    我说:“您捐助的康庄小学教学楼,去年9月1日竣工了,总建筑面积1700平方米,可同时容纳二十一个教学班,学校面貌大为改观。小学的校名就叫‘临清市康庄希望小学’。”

    季老听了,很高兴,连声说:“好,好。最初有人主张叫‘康庄季羡林希望小学’,来北京征求我的意见,我没有同意。还是这个名字好。”

    我说:“康庄镇政府在小学院内立了一块碑,铭刻您对家乡教育的奉献。碑文还是找我写的呢。”

    季老说:“你的文笔没问题。”

    这次见面,我看到老人的身体明显消瘦,不仅眼看不见,耳听不清,交流起来困难,而且连精气神也不济了。我问季老:“你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说:“还行,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望百高龄了。”

    我拿出《季羡林自传》一书请他题签,他用签字笔在书的扉页上题写了“季羡林”三个大字,我当时的印象是,季老虽然看不见,只凭感觉在题写,但写得十分流畅遒劲,说明他的脑子还好使,思维也敏捷。考虑到老人的身体状况,我在医院呆了不到二十分钟,便匆匆告辞出来。一路之上,我不断祈祷,祈望季老多活几年,活到茶寿!

    想不到距这次见面还不到两个月,2009年7月11日上午9点便传来季老辞世的噩耗,我惊愕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尽管我知道这是迟早要出现的一幕,但绝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最后一面:季老静卧鲜

    花丛中

    7月19日是向季羡林先生遗体告别的日子。我于前一天下午急匆匆赶到北京,无论如何也要见季老最后一面。上午八点,我从下榻的宾馆早早地赶到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只见告别大厅外的广场上,站满了来自全国各地向先生送别的人们。他们之中有拄着拐杖的白发长者,有戴着红领巾的少年儿童,还有坐着轮椅的残疾人。我看到,北大、清华、聊城大学的师生来了,季老生前的亲朋好友和弟子们来了,家乡的党政领导和亲友来了,敬仰其道德文章的各界人士和广大读者也自发地纷纷赶来了,几千人的送别队伍排成了长龙。置身于人群中,我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北京的一位朋友走过来,告诉我:“你知道吗,季老是在清晨的睡梦中安然辞世的,没有任何痛苦。前一天还为别人题词呢!”

    我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我并不了解真情,但我相信朋友的话,相信季老只要一息尚存,就不会闲下来。哀乐低回,我们依次进入告别大厅。我注目着静卧在鲜花翠柏丛中的季老,一如平日的慈祥平和恬静,想想两个月前还在一起聊天,想想几十年来季老对我的关爱和教诲,我禁不住失声痛哭,泪如雨下。

    今天追忆最后三次见季老的情景,就觉得自己的心灵又得到一次洗礼,思想又受到一次陶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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