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不淹，但看六月二十三

    □纪慎言  我们那一块有三个郑庄，因为我家住的这个郑庄靠南靠东，所以依照北面那个就叫“南郑庄”，依照西面那个就叫“东郑庄”。虽然后来地图和户口上都把俺们家那个郑庄写定的是“南郑庄”，但是40多年前我们村最响亮的名字是叫“水破郑庄”。

    其实，应该是叫“水泡郑庄”的，因为我们那一块是一片洼地，每年夏天雨水一多就淹了(老百姓都说是“沥水淹”)，十年有八年被水泡着。后来人们大概觉得只说水泡似乎还不能准确地说明俺们那个郑庄的破落，于是就干脆合二为一叫成“水破郑庄”了。以至于在1969年我第一次去准岳母家认亲的时候，连隔着几十里远属于河北省籍的准岳母都问我：“你家就是那个‘水破郑庄’的啊！”当时弄得我很尴尬，口上答应着心里却想，看来有些东西名气大了还真不一定是好事！

    因为俺们那里爱水淹，所以人们已经习以为常，除了秋粮大多种高秆的高粱以外，其他作物也拣着早熟的种。孩子们还以水淹为乐，拉着一只簸箩做船，蹚水去瓜地里摸瓜。那才真叫“顺藤摸瓜”，用脚探着一根瓜秧，一会儿就能踩住一个瓜。甭管大小生熟一律摘下来放簸箩里，大的快熟了的就生吃，小的生瓜蛋子就回家让大人腌咸菜。

    那时候村里的老百姓也非常关心刮风下雨，但不知道天气预报为何物；他们知道的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民谚，譬如“鱼鳞天，下满湾”、“云彩向南，水涟涟”、“云彩向西，放牛的小子披蓑衣”等关于下雨的顺口溜。因为下雨多了就水淹，所以老百姓更关心的是这一年还淹不淹。于是就有了“淹不淹，但看六月二十三”的传统民谚。

    为什么要看六月二十三？因为据百姓说，这天是王八的生日。而王八是管雨的，它生日那天就是雨节，不下雨没事儿，一下雨就小不了，非淹不可。所以人们长年来就信了这个民谚，准不准倒是没人来追究谁的责任。

    其实按俺们那里民间的说法，六月二十四是关老爷的生日，比王八的生日晚一天。这一天关老爷要在天上磨他的大刀，磨刀要蘸水，蘸的水多了滴下来到人间就是雨。六月二十四也该是雨节。所以上面那个民谚应该是“淹不淹，得看王、关生日这两天”才准。

    前面说过，俺们那里不大怕水淹，但是怕下大雨。因为那时候老百姓住的都是土坯房，下雨不但会漏房，而且时间长了还会倒房。房倒屋塌是最吓人的事情！因此，每次下雨人们就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于是大人们在下大雨的时候不但会在心里祈求老天爷多多保佑，而且还要往天井(院中)里扔剪子和菜刀，意在斩断雨脚(龙爪)，赶走雷公电母等雨神。另外，在连阴天的时候还在院中晾晒东西的铁丝上挂上笤帚，意在把天上的黑云彩都扫走，使之晴天不再下雨。这些民俗当然改变不了天意，但是却反映出人们的一种无奈与期盼。

    如今俺们老家那里如果不是有计划地为大运河分洪，水淹的事情早已成为历史；而且由于地势较低，地下水位较高，所以连旱灾也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