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撰稿 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 赵可金

    和突尼斯城管与小贩引发的大规模社会抗议一样，伦敦也爆发了因警察射杀穆斯林青年引起的社会暴力事件。此种社会暴力使得原本平静的英国一下子成为舆论关注的风口浪尖，人们的注意力被一下子从美国债务危机引发的世界经济动荡中吸引过来。英国怎么了？它对世界意味着什么？我们应该如何引以为鉴？所有这一切都成为社会各界思考的问题。

    □都是全球金融危机惹的祸

    英国不仅经济发达，而且政治体系、官僚治理和社会管理都非常成熟，在这样一个社会政治经济都非常成熟的发达国家爆发类似于中东北非国家那样大规模的社会骚乱，恐怕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然而，伦敦街头示威活动还是演变成了社会暴力事件。

    其实，伦敦骚乱有深刻的社会经济根源和世界根源，和中东北非剧变一样，都是全球金融危机能量释放的产物，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全球金融危机的后果绝非停留在金融和经济领域。此次源自房地产和金融领域的危机，也必然会产生相应的社会和政治后果。中东北非剧变是一种危机能量释放方式，此次伦敦和其他各地的骚乱也是一种危机能量释放方式。两者产生的机理相同，不同的是释放方式不同。前者以政治动荡、政权更迭甚至战争革命的方式释放，而后者则以社会骚乱和政治改革的方式释放。

    信息革命产生的新媒体为危机能量释放提供了“神经系统”。一系列新社交网络工具的产生，创造了众多流动性的网络社群。一旦社群内部某一成员身遭意外，很快便会在社会内部发酵为燎原态势。

    □英国应对骚乱有制度优势

    英国骚乱打破了人们内心深处的一个迷信，那就是金融危机引发的社会骚乱仅仅会在政治制度落后的发展中国家上演，政治经济体系发达的西方自由民主政体对政治动乱具有制度免疫力。

    显然，无论是伦敦市政府还是英国政府，都低估了社会骚乱的能量。正在意大利休假的英国首相卡梅伦不得不提前结束假期回国应对。

    相比之下，与中东北非国家在社会动乱一发生就实施高度政治介入甚至军事介入的方式不同，英国应对骚乱一开始还是依靠官僚介入的治理思路，凭借对伦敦警察系统的信任，英国政府在社会暴力事件发生后全部进入全面警报状态，取消警察休假，警方在骚乱地区部署了大量防暴警察。不难看出，在应对骚乱危机方面，西方国家的制度优势还是非常明显的，每逢危机爆发之际，西方国家还是首先根据危机严重程度，启动危机管理机制，依靠专业化的制度化解危机。一旦危机稍歇，鼓励社会全方位参与社区重建，并启动社会辩论和政治听证程序，从制度上修补漏洞，发展完善制度体系。

    英国所代表的此种强调“制度驱动”的危机治理理念提升了政权的抗风险能力。因此，即使面对突然爆发且迅速升级的社会暴力事件，英国不会发生政权危机，很快就可以将社会骚乱稳定下来。因此，此种制度驱动的理念有助于稳住阵脚，保持既有政府体系强大战斗力和抗危机能力，是一种较为先进的应对方式和策略。当然，此种制度驱动理念能否应对更大规模的社会骚乱，是否也存在着贻误战机，听任局势升级和坐等尘埃落定，还是可以继续讨论的。

    □英国骚乱增添利比亚局势新变数

    很明显，尽管卡梅伦政府宣布局势已经得到控制，但实际上伦敦骚乱还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它所引发的政治故事才刚刚开始，按照历史经验，人们不会放过对卡梅伦政府的政治问责，对于英国政治的反思将会随之而展开。

    毫无疑问，伦敦骚乱首先将会波及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在临近奥运会不到一年的时间，伦敦爆发如此一场社会骚乱，不禁令人对伦敦甚至英国政府的能力产生了怀疑。面对全球化、信息化以及一系列技术变革带来的新挑战，保守党政府能否带领全国上下举办一场高水平的奥运会？此次骚乱加剧了人们的信心不足。

    其次，英国骚乱在一定程度上也产生了“揭开了盖子”效应，把英国复杂的社会矛盾和政治分野展现出来。先例一开，长期困扰英国的种族矛盾、社会矛盾、贫富分化、代际矛盾等因此而得到激发，英国政府将在长期内面对如何应对复杂社会矛盾的挑战，这对英国国家能力也是一种考验。尽管此种矛盾的强烈震荡和激发不会引发像中东北非那样的政权更迭，但是导致政治领导人的更迭和政党轮替还是有可能的。政治改革将是英国今后面临的一个主题。

    此外，英国骚乱不仅限制了英国的国内能力，也必将制约英国的海外国家能力，英国的国家形象也会因此而受到消极影响。正当眼下利比亚局势复杂难测之际，英国骚乱必将重新把英国政府的注意力集中到应对和处理国内事务，英国在利比亚事务的参与将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这对利比亚局势的发展是一个新的变数。与中东北非骚乱影响的地区性不同，英国骚乱的影响可能更加具有全球意义，英国局势将会在全球政治经济甚至安全方面产生深远影响，它直接影响着美国全球霸权的前景和一系列地区和国际问题的前景。

    □不要刺激公众的反制度情绪

    伦敦骚乱标志着全球政治觉醒时代的到来。全球化、信息技术革命以及社会矛盾的复杂化为全球政治觉醒提供了社会背景，一系列社会抗议引发的政治转型和社会经济后果，必将激发普通民众对政治参与的热情。“行动起来，改变现状”，将成为社会大众群体中最具有活力的口号。它无疑给世界各国都敲响了警钟，世界各国政府都必须高度重视，引以为鉴。

    一方面应该高度重视社会管理问题。在全球化和信息化时代，由于社会矛盾的复杂化和社交网络的发展，社会管理的脆弱性急剧上升。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偶发事件，很可能就会煽动起一场政治上的瓢泼大雨。对于大众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各国政府都必须高度重视，不能低估这些问题引发的可怕力量，采取切实措施，积极稳妥地解决。

    另一方面坚持以制度为载体，以对话为平台，构建和谐的社会秩序。伦敦骚乱治理表明，应对社会骚乱，不宜轻易采取政治和军事介入的做法，而是坚持依法办事，以制度建设为载体，不断巩固和完善制度体系，引导社会公众诉诸制度框架解决问题，不要刺激公众的反制度情绪，破坏制度的合法性和有效性。同时，还必须以对话为平台，广泛听取公众对制度的不同声音，把握社会舆论走向，致力于构建和谐的社会秩序。

    另外政府还应该积极构建危机管理体系，加强对新媒体的规范和制度建设、提升政府网络化管理水平。

    本报记者 吴华伟 整理